从个人角度出发,安德还挺想多怀念几天珀卢的,可是联邦没给她休息的时间。
东六部顺利启程的那一天,新闻的头条就是关于两个部队成功交接的消息。她坐在工作室里浏览具体内容,还稍稍感慨了一会儿。然而没等这股情绪持续到第二天,她的联络员大叔就发来一封紧急消息。
安德大致瞧了眼内容,答应他先去现场看看。回信送出去不到十分钟,联络员就直接过来迎接,速度非常快。
“殿下,请跟我来。”
两人乘电梯来到楼下,又坐上悬浮车。安德眼看着飞车渐渐驶出中央塔周边区域,奇怪地问:“我还以为人在中央塔里面?”
“我们有专门为远征军进行治疗的地方,离中央塔不远。”联络员郑重地解释,“这项任务有一定危险性,请您务必以自身安全为第一位。即使拒绝提供援助或无法救下蒙塔副官,也没有人会责怪您的。”
她点头:“我知道。”
联络员刚才发来的消息,大概内容是刚刚回来的远征军东四部有一位军官需要安德罗米亚协助治疗。在悬浮车行驶到目的地期间,联络员简要地给安德介绍了这位军官蒙塔的病因:他率领的小队在战斗中与大部队失散,流落到主战区之外的偏远荒星,并且非常不幸的是,那座荒星上也有嵌合兽。
他们小队在补给匮乏的情况下奋力抵抗了几乎两年整,等主舰队循着极其微弱的信号源找到他们时,最终只有蒙塔一个人活了下来。没有抑制剂也没有安慰剂,蒙塔依靠毅力度过了好几次躁动期,每一次硬扛都让下一次的危险性更高,而这一次发作,几乎将两年中积累下来的饥饿一下子爆发。
在东四部舰船上,队医曾给蒙塔注射过S级的安慰剂,正常而言能解决所有躁动期的灵药毫无作用。被送到治疗及关押中心时,他的情况十分不容乐观,基本靠储备的信息素才勉强吊着一口气。
断断续续将这些前因说完时,安德踏入了这座集合医院、监狱和研究所三个属性的建筑。走进去的第一反应——想立刻离开。
听上去好笑,可这个治疗所的内外装潢就是如此充满令人不适的气氛。集合三者功能的建筑同样兼具了三者的氛围,一股苍白的冷意和说不出的诡异放慢了安德的步伐,她打量着除开白色还是白色的建筑内部,觉得自己仿佛闯进了某个恐怖片的片场。
很显然,这栋建筑在建造时没想过雄虫殿下会造访,所以设计得非常没有‘人味’。
她忍耐心中不适,跟着联络员乘坐电梯又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关押着病人的禁闭室。出于对蒙塔目前状况的考虑,他得被扣押起来以防万一。禁闭室前有一排投屏,上面放映着实时的监控录像。投屏前围了一些穿着不同款式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以及一位身着部队制服的高个雌虫。
“安德殿下到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联络员走到投屏前和工作人员交流,后者对他摇摇头:“不太好,姑且用储存着的信息素抑制住了,但仍旧随时有异变的可能性。单纯身处信息素浓郁环境已经没办法对他的状态起到恢复作用,连维持情况不恶化都有点困难。”
安德抬头望向实时监控禁闭室内部的投屏,她看到一名浑身被拘束在斜床上的黑发雌虫,就好像这是哪位破坏性极强且精神不正常的囚犯。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有大半张面孔都被戴着的呼吸器掩盖。不过这不妨碍安德从器材的透明部分大致瞧见了雌虫分明的轮廓,他的短发凌乱得像被狗啃过几口,长度极其不均匀。
“你好,安德殿下。”
她正无所事事地环顾周围时,那名穿着制服的雌虫走过来自我介绍:“我是蒙塔的队友,东四部的指挥官路玛斯。”
安德礼貌地打量了眼前的雌虫一番,他的皮肤接近灰褐色,而头发与瞳孔却很白。脸部的轮廓彰显凌厉,神情倒是较为平和。只不过部下现在是这种模样,眉眼间多少有几分藏不住的疲惫与忧虑。由于对远征军的印象很好,她挺周全地回答道:“你好。蒙塔的情况我听说了,很遗憾您的队员遭遇了这种灾难。我会尽力配合,帮助他早日恢复正常。”
救人这种要求,安德一般都会答应。他们的说话声不轻,周围的工作人员也明白了小雄子殿下的态度。
对面的雌虫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这时候投屏前的医务员跑过来带走了安德。
“殿下,安全起见,这次只需要将您的信息素注入蒙塔体内即可。待会儿我们和您一起进入禁闭室,殿下将信息素送进里头的回收机内部就好。”医务员戴着口罩、手套和眼镜,装扮和初遇时的斐礼极为相似。
“只要这样做就好了?”安德抬头看向投屏,略有些疑惑,“你们现在给他提供的也是我的信息素吧,直接用那个不行吗?”
“现在输送的信息素是之前采集下来的储备,存放时间较长,难免丧失一部分活性,只能勉强用于不让蒙塔的状况继续恶化。”
说到这里,小医务员口罩后的神情一脸心疼。
虽说安德成年到现在释放的信息素已经比不少年长她几十年的雄虫殿下还要多,但它们中的大部分都被用于制作高等级的安慰剂,小部分才会储存起来以作他用。而这小部分,是所有研究项目和治疗项目能够使用的总额,分到每个项目组手中的着实不多。
结果现在几乎全都用在蒙塔一个人身上了,宛如只进不出的无底洞。即使他是东四部的副官,治疗中心的工作人员也不免觉得暴殄天物。
简要解释一二,几人就准备进入采集。
他们这边不像中央塔底下的研究所,基本不会有雄虫殿下过来,所以并没有设置专门用于采集信息素的房间,回收机的台数也比较少,只能用禁闭室里的稍微将就一下。有完全与外界隔绝的房间,就算采集信息素时不慎遗漏一些出去也影响不到其他人——S级别的信息素泄露可不是小事。
房门非常厚重,并且只由外头的开关操控,让安德不由得腹诽要是不小心被关在里头或是开关故障,那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安德殿下,这边。”
禁闭室内除了蒙塔及他周围的设施外基本没有其他东西,干净得让人不舒服。而仿佛进了毒雾一般全副武装的医务员招呼安德过去的墙角处,摆着一台她十分熟悉的,无所不在的回收机。
安德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量产型回收机里捣鼓出一个吸尘器般的进风口握在手里,蹲着对她说:“好了,麻烦您释放一下信息素,尽量往这里靠拢。”
精细活儿或许还要借助眼镜,粗略地操控信息素简单得很,她几乎能不费力气地完成。傻站着释放信息素的过程有点无聊,安德没过几分钟就一边保持状态,一边打量禁闭室中心的蒙塔。雌虫的肤色像小麦,这本事健康的颜色,可如今看上去却带着病态的苍白,不禁让人怀疑他究竟是否还活着。
“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他会死吗。”
“会的,殿下,蒙塔副官的情况真的很糟。”
医务员没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