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广播调频,电子人声连续跳切,卡在稚嫩童声齐唱圣诞颂歌。
这忽然放大的清亮声响让我一激灵,捂着胸口撑着前座艰难地摆过头,好不容易平缓下晃晕沉的头颅,司机一踩油门,我的额头抵撞在自己的手背上差点忍不住当即呕出来。
“师、师傅……”我扣着副驾驶位的靠背,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往车前的中控屏瞟了几眼,“这里离剧场还有多远啊?实在不行,我……我步行去吧。”
“唉哟小伙子!”司机似乎怕我听不见,似极力提高嗓门要压过收音机。
“你看这还多远的嘛!下高架都还要二十分钟,逢年过节就堵成这样哦,这圣诞节还是个洋节!你们小年轻不就爱东跑西跑,赶时髦的嘛……”
我苦笑两声脸色定是比哭还难看,抵着手臂又向车窗边看去。高架桥环绕堆叠,密密麻麻的车流串在一起,前照灯后照灯路灯混在一起晃得人眼睛生疼。
冬夜近十点仍堵得水泄不通,圣诞日热情真是远超我的想象。
我无奈地攥着手心的小盒子,低下头,摊开掌心发现已经渗了一手的汗。精巧的灰色小盒子安安静静躺着,上面的白丝带被我自作聪明地打了一个笨拙但还能看的蝴蝶结。
越看越觉得笨拙……
还是决定去掉好了。
他应该喜欢简单低调一点吧?所以才选了灰色。出门太激动,应该拿一个手提袋的,这样他就不会先看见盒子,他会一眼就猜出里面是什么的吧,万一他不收怎么办?可是……
“唉……”
我抬手看了看手表,九点四十五,能不能赶去现场都是个问题,更别说交给他了。
“嘿,小伙子叹什么气啊!担心和女朋友约会迟到是吧?有什么嘛,又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我年轻那会儿啊……”
我慌忙摆手,“不,不是女朋友……”
师傅瞟了眼我手里的东西,朝我使了个明白的眼色,“生米还没煮成熟饭喔!”
我尴尬地收回手,不知该如何解释。
“师傅你别误会,不是女朋友,是偶像……”
“偶像?什么东西?”他挠了挠头,又把车往前挪了挪。
“就是……”我苦笑着摩挲着手中盒子的灰色绒面,“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吧。”
就像现在,我望着缓慢挪动的车流再度叹了一口气,呼出的热气打在车窗上蒙上了薄薄的一层雾。
我抬起手,泄气地在水雾上用指头缓慢瞎写着,凝视了半天,才发现又下意识写出了他的名字。
归,时。
我能按时等到吗?谢归时。
这一天我已经畅想了太久太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想,大抵始于周栀在同学聚会上给我放的那段VCR,那是隔了五六年我再一次见到他。
虽然,是录像带里的他。
聚会上我们的老同学仍然热情地彼此调侃,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恍惚中看着这副热闹的场面,还真以为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我和昔日的“欢喜冤家”周栀两条单身狗,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朋友撮合不成,反倒成了同病相怜的好战友,比起高中若有似无的朦胧情愫,现在更是大大方方的纯洁友谊坚固升华了。
酒过半巡,瞧着桌子倒了一片的人周栀极为不屑,反拉着我这一不沾酒的人侃侃而谈,从天南地北聊到政史经文,全球变暖到家长里短。我撑着头微笑着附和,她活跃起来永远是整局的气氛咖。
聊到最后她似乎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了,这世间能被我们知晓的话题仿佛都已说完说尽,但周栀怎么能允许气氛卡壳?她只纠结了三秒,然后开始在小挎包里翻找什么东西。
“你……还记得谢归时么?”她睁大圆眼好奇地问我。
“嗯?”彼时被语言淹没的我艰难地在辞海里辨认这个名字,无数张脸在我脑海里闪过,我正准备摇头,被她目光炯炯盯着又想起了什么。
“似乎……记得吧。”
她打了一个响指,轻快地从包里抽出一张纯黑色卡片,直直“啪”得拍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