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孩儿求您救救子尧……救救他吧……”
俞袅一刻不敢停歇马不停蹄地赶回寒都,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哭求父亲俞航解救酆栾于水火之中。
俞航此时刚因俞袅与太子之间的丑事被贬官为寒都郡守,他为官清廉几十载,一世英名却毁在自己的亲生儿子手里,更可气的是这俞袅一回家一句道歉都没有,一句一个求他救太子殿下,这胳膊肘隔着百里路都拐到了太子宫门口。
“你跪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什么话!起来!”
俞袅也是一根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您不答应救子尧孩儿就不起来!”
俞航气地眼前一阵阵发晕:“太子殿下的名讳也是你张口闭口随便唤的?”
俞袅铁了心要和酆栾在一起,索性豁出去了,“孩儿心悦子尧,子尧也心悦孩儿,他从未在乎过身份贵贱,官位高低,孩儿险些命断许将军箭下,是子尧挺身相护,孩儿不能丢下子尧不管!”
“你这个逆子!”俞航气极,当众甩了俞袅一巴掌,下人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俞袅捂着脸趴在地上:“爹!孩儿为什么不能和子尧在一起!为什么!”
俞航叹了口气,挥退了下人,将俞袅扶起,“儿啊,别怪爹打你,爹刚才是气糊涂了。”
“爹……”
“但是爹糊涂你可不能糊涂啊,酆栾他现在是太子殿下,若过了眼前这一关未来便是陛下,是这南州的皇帝,在南州人眼里男妻算什么你不知道吗?他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将你立为皇后吗?”
俞袅握住俞航的手,目光炯炯:“子尧说过会娶我的,我相信他。”
“傻孩子啊……他现在还不是皇帝,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等他成了皇帝还能说这样的大话吗?待他三宫六院,到时候你怎么办?你以什么样的身份自处?男妻?还是没名没分的伴读?!”
“我……”
“他就算运气好,赢了许将军这一仗,可他新帝继位连龙椅都没坐热乎,他若娶你,那些前朝的大臣会同意吗?南州的百姓会同意吗?他们要知道未来的皇后娘娘是个不能为皇家诞下龙子凤孙的男儿身,别说是给酆栾当妾妃,就是娶,为堵住这悠悠之口他酆栾都不可能娶你!”
俞袅:“……”
“等真到了那个时候,酆栾能不能娶你都两说,若再因为做太子时和你的丑事被人抓着小辫子不放,国本动摇,为保皇位,你认为他还会坚持和你在一起,不会背弃于你吗?”
俞袅顿时哑然,父亲说的这些话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只本着一份纯洁的感情一往无前地要与酆栾在一起,可他忘了,现在的酆栾是太子,未来的酆栾是皇帝,云泥之别的他们还能在一起吗?
俞航见说动了俞袅,赶忙趁热打铁,“儿啊,听爹的话,不要再掺和他们的事了,你看爹在翰林院本本分分了这么多年却仍旧是个从五品的芝麻小官,若不是你误打误撞救下太子,爹这辈子都坐不上九卿的位子。他叹了口气,转过身,“不过现在还不如在翰林院呢,寒都不似京城,冬日酷寒无比,爹在这里做个郡守也算是能保你吃喝无忧一辈子,你就和爹一起在寒都过咱们平平淡淡的日子,忘了那些前尘往事吧。”
“爹是凭着状元郎的身份进的翰林院做学士,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却因为人本分,从不做那些虚头巴脑的溜须拍马之事而被挤兑,以至于在翰林院辛苦几十载仍为从五品官员,娘亲也因为此事与爹和离,那些学识不如爹的都能去做九卿,爹又何必妄自菲薄甘愿远离尘嚣屈居人下!”
“人不知,莫若不为,欲人不闻,莫若勿言。”俞航淡然一笑,“往事淡如烟,你爹和升官发财没什么缘分,就守在这小小寒都做个郡守也没什么不好。”
“爹爹这般规行矩步,谨慎小心,却不还是掉入许将军陷阱之中?!”
俞航不解地看着俞袅:“什么意思?”
“许将军从一开始就想让自己的妹妹许茗芳成为皇后,却不想被程家截胡不得已做了贵嫔,而今程皇后被人诬陷在宫外与他人育有一子,许贵嫔抓住机会魅惑圣上怀有帝裔,她特意跑到太子宫门前耀武扬威妄图借腹中之子登上皇位,再不助子尧一臂之力,这皇宫内外便是他许将军当家!”
“难道说许冀妄图借许贵嫔的孩子逼宫?!”
俞袅点点头,“事情真相究竟为何尚未可知,许将军便带人射杀子尧,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俞航最是不满佞臣作奸犯科,听闻此等行径极为恼火。
俞袅乘胜追击,“您寒窗苦读十载,不为功名利禄只求忠君报国,许将军如此作为,难道还要坐视不理?!”
若不是因为性子老实,从不巴结官员,俞航也不至于在翰林院混迹这么多年未有晋升,他不是不知道若帮助太子,待来日太子继位,他便是妥妥的功臣,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归九卿,而他的儿子更是功臣之后,就算做不了皇后贵妃,论与太子的情意怎么着在前朝也能有一席之地,但这步险棋若真的下了就再无回头之地。
良久,俞航做出了让步,“爹可以帮你为太子筹谋,但你必须答应,若事成,爹要面见太子,同他商量你们的事情。”
俞袅一听喜出望外,“爹,你真的答允孩儿和子尧的婚事了……”
俞航虽不置可否却将话题悄悄引向了别处,“这事先不急,眼下太子那里是为关键,据为父所知,朝堂上能与许家有一战之力的只有陆家。”
“陆家?”俞袅这才反应过来说的是陆沅宁的父亲陆钺朗,而在危急关头,野是陆沅宁将他推出宫门,那句亲昵的小鸟以及那份隐晦的情意实在让他不知所措。
俞袅有些难为情地开口:“……爹说的是陆侍从的爹爹陆钺朗吗?”
俞航:“对。”
俞袅挠挠头:“可陆大人虽是九卿之一,但不过是卫尉而已,许将军是三公之一的太尉,连禁卫军都归他调遣……”
“也不尽然,陆钺朗的父亲曾是当朝太傅,三公之中最为杰出的人才,论文韬武略无人能及,曾拜于前朝太师容旖门下,容旖曾手握左威卫,也就是龙虎卫的兵权,陆钺朗的父亲做太傅时不仅教导陛下课业,更擅骑射,只可惜遭许将军的人弹劾被五马分尸,但他在死前曾留给陆钺朗一只神秘的队伍,名为豹韬卫。”
俞袅:“豹韬卫?”
俞航:“不错,豹韬卫原身为右威卫,隶属禁卫军,属正三品,约有十万多人,其人数之多让当时还未登上太尉之位的许将军很是恐惧。”
俞袅听糊涂了:“太尉不是只管教授陛下课业吗?怎么连禁卫军也可以统帅?禁卫军不应该隶属太尉管辖吗?而且为什么说豹韬卫是一只神秘的队伍呢?”
“那是因为在许将军之前,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陆钺朗的父亲既是太傅又是太尉,统管所有禁卫军,别说左右威卫,就是禁卫军乃至皇城上下所有将军,侍卫,均归他一人管辖,而他也因势力范围太广被先皇借着许将军的弹劾为由处斩了,也因此禁卫军四分五裂,许将军明面上以太尉身份统管禁卫军,实则手底下只有左威卫和羽林卫,真正的右威卫则改名为豹韬卫被派到南州与北州交界处的荒都镇守,荒都距寒都不过百里,而之所以说这支队伍神秘,就是因为在陆钺朗的父亲被害的同时,十万豹韬卫一夜之间恍如人间蒸发,只剩下不到百余人镇守荒都,而这个秘密也随着陆钺朗的父亲被害而无人知晓,这么多年许将军也好,前朝的其他大臣也好都不敢对陆家下手的原因就在于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支队伍到了哪里去,而真正知道的也许只有陆钺朗,又或者连陆钺朗也不知道,当然了,这些也都只是传闻而已。”
“这么说……找到陆沅宁的父亲陆钺朗求他调遣豹韬卫就能回宫救子尧了对不对。”俞袅兴奋地恨不能立刻冲到陆府,“那孩儿现在就去陆家求陆卫尉救子尧!”
“你等等!”俞航拉住俞袅的手,“你怎这般急躁,先听爹把话说完。”
俞袅只想赶紧救酆栾,“还说什么啊,找到陆卫尉不就能救子尧了吗?”
俞航叹了口气,“陆卫尉他……也许……不一定会愿意。”
“为什么?”俞袅不懂,“陆卫尉是陛下的护卫,本就应救陛下和子尧于水火,为何不愿?”
俞航不知如何开口,思绪回到许多年前他刚刚进入翰林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