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为数不多知道陆钺朗和酆都关系的人之一,于殿试时注意到了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那时酆都也刚即位不久,虽纳了不少后妃但不热衷于进后宫,这在当时还被传为了不少佳话,说陛下不被美色所误国,定能治理好国家,而另一种说法便是陛下被身边的卫尉陆钺朗保护地太好,二人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关系。
俞航很聪明,殿试时对答如流,出口成章侃侃而谈,让酆都很是满意,因此当庭就颁布了立俞航为状元郎的圣旨,交给了立于一旁的陆钺朗。
当时俞航就对酆都将圣旨给了身边护卫这一行为颇为意外,卫尉虽为九卿之一却不管科举之事,自先皇起南州便在初试实行弥录滕封制,按理来说陆钺朗身为卫尉应在殿试时避嫌以防泄题的可能,而新人一经选拔,最起码也是要将圣旨派专人贴皇榜于城外,在此期间消息密不外传,怎可轻易交给一个武官,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而更让他难以想象的是就在他接过圣旨退出大殿后,亲耳听到了陆钺朗直呼酆都名讳请旨接秀女进宫,不仅如此,他躲身暗处亲眼目睹了酆都将陆钺朗压在桌案上表白的那一幕。
后来陆钺朗去了趟寒都后就辞官归乡,一年后回归酆都身边做了他的枕边人不得已早出晚归,而俞航因太过耿直被翰林院的前辈欺压,一次夜半归家凑巧遇到了陆钺朗。
那时已过了三更时分,陆钺朗脖子上的领口还未系上,鲜红色的吻痕星星点点,被刚从翰林院出来的俞航瞧了个清清楚楚,而最令他奇怪的是陆钺朗路过翰林院之前所经过的大门直通后宫,意识到这一点,俞航首先想到的便是陆钺朗与酆都后宫哪位妾妃行了不轨之事,他当时还没往程皇后那想,因为程锦娘自从生下太子后便被立为皇后,与酆都在外人面前极为恩爱,根本不会有人想到真正夜夜受酆都椒房之宠的根本不是程锦娘而是陆钺朗,直到他注意到陆钺朗戴的金丝单边眼镜上镶嵌的牡丹花,这才明白其中关窍。
程皇后爱牡丹是前朝后宫人人都清楚的事情,俞航便错以为陆钺朗是与程锦娘通奸,但这个想法在他无意间瞥见陆钺朗脖颈后的梅花花瓣一角时被彻底打消,因为酆都最爱的便是梅花。
这样的事实冲击让俞航无法相信,他做了个大胆的假设。
程锦娘和酆都同时将自己喜欢的花朵以不同的方式送给陆钺朗,陆钺朗在一年前亲自接秀女进宫后便辞官归乡,回宫后听闻陆府府上多了个孩子,酆都自是不会给陆钺朗生孩子,那么能给陆钺朗生孩子的只有程锦娘,而程锦娘自从生下酆栾后虽仍是盛宠却再无所出,反倒是陆钺朗深夜从后宫出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真正受宠的根本不是程锦娘,而是陆钺朗。
俞航一时无法解释向俞袅解释自己当年的猜测,更不愿这个秘密被再多人知晓,只好三缄其口:“爹同你一起去见陆卫尉,但你必须答应爹,若他不愿,你万万不能强求他答应。”
俞袅虽不明就里,但眼下他也只能答应,于是二人偷偷从寒都冒险回京前往陆府,却下人被告知陆卫尉多日前就被陛下召进宫再未回来,这下可急坏了俞袅,俞航也是替陆钺朗捏了把汗,二人便乔装打扮在陆家门前一日一日地等,终于在三日后见到了归家的陆钺朗。
俞航和俞袅堵住了陆钺朗的去路,“陆卫尉,在下俞航。”
“在下俞袅。”
陆钺朗愁容满面,眉宇间泛着浓雾,见到二人的那一刻他表现地没有半分惊讶,像是已经猜到他们会来找他一样,先是谨慎地瞧了瞧有无人跟踪,而后小声道:“请随在下来。”
三人是从陆府的后门偷偷进来的,俞袅实在不懂陆钺朗为何进自己家门还要像做贼一样,忍不住问道:“陆卫尉为何这般小心?”
“俞袅!”俞航忍不住斥责于他,赶忙跟陆钺朗道歉:“还请陆卫尉恕犬子不敬之罪。”
陆钺朗亲自为二人看茶,淡笑道:“无妨,俞大人不必多虑。”
俞袅不满陆钺朗在这般紧张的事态下仍旧不动如山,直言道:“陆卫尉,俞袅此行是想请陆卫尉携豹韬卫营救陛下和子……和太子殿下。”
陆钺朗知道俞袅和酆栾之间的事,笑了笑:“俞伴读这般沉不住气,子尧那个脾气,俞伴读以后怕是有的受。”
俞袅失语,不自觉看向俞航,为自己方才出阁的话语羞恼不已,“既然陆卫尉知晓在下与子尧的事,那便索性把话说开。”俞袅拱手跪在地上,“还请陆卫尉救子尧一命,俞袅感激不尽。”
陆钺朗:“俞伴读快快请起。”
俞袅不听俞航的话,耍起了在亲爹面前的小聪明,“陆卫尉不答应救子尧,俞袅就不起来。”
俞航看不下去,怒呵道:“俞袅!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没关系。”陆钺朗亲自扶起了俞袅,柔声道:“我相信你对子尧的感情,只是现在不是救他的时机。”
俞袅闻言不禁热泪盈眶,“……这么说,您答应了。”
“我能向你保证的是子尧现在无事,至于后续的营救我需要和你父亲一起商量一下,你先在客房好好休息一晚,具体事宜明日我会亲自告诉你。”
俞袅不停地向陆钺朗道谢,连日来的疲倦也在放松下袭来,在下人的指引下来到客房,刚一躺下就睡着了。
“子尧……”
看着俞袅在梦中呓语,陆钺朗为他轻轻掖好被角,对俞航说道:“郡守大人生了个好儿子。”
“可在下却不是个好父亲。”俞航看着陆钺朗,眼眸瞬间变地凌厉,“陆卫尉,您也是。”
陆钺朗揣摩着俞航话里的意思,思索了一会便明白了过来,“当年在大殿上我就猜到定是有人在门外偷听,原来那人是你。”
二人来到书房,俞航率先开口,“陆卫尉身为九卿之一居然惑乱后宫,魅惑陛下,实在令人不齿。”
陆钺朗不以为然,反问道:“你说我惑乱后宫,魅惑陛下,你有证据吗?”
“我亲眼所见。”俞航指着陆钺朗的鼻子骂,“那日我恰巧遇到了从翰林院门前经过的你,而你过来的方向便是后宫,还有你眼镜上镶的牡丹,以及背后的梅花,这一桩桩一件件还不足以证明吗?你还有何话说?!”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陆钺朗当着俞航的面解开腰带,脱下上衣,露出了背上一整朵覆满后背的梅花图案。
俞航忍不住骂道:“你……你这是作甚!还不把衣服穿好!当朝卫尉怎这般下贱!你父亲若看到你这般轻浮,为了官位不惜雌伏于陛下身下,甚至与陛下的妻子行不轨之事,只怕会亲手杀了你这个逆子!”
闻言,陆钺朗却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像是对这样难听的话语毫无感觉。
上衣滑过陆钺朗的臂弯,他微微歪着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在凝视着背后的梅花,又像是在回味着为他画花的人,他问俞航,“这花美吗?”
俞航对一个武官有这样不男不女的行为很是唾之以鼻,“美,不过只怕为你画这花的人更美!”
“郡守大人可知这花如何而来?”
俞航无语:“我怎么知道这花从何而来。”
陆钺朗的眼眸顺着思绪渐渐迷离,再无一丝一毫澄澈,“这花……是陛下为我画的……”
俞航听着浑身鸡皮疙瘩都要掉出来,“陆卫尉,你不必同在下讲您和陛下、和程皇后之间的故事,在下不感兴趣。”
陆钺朗却像没听见一样,微笑道:“是在用锦娘和阿宁的性命威胁我就范的时候画的。”
俞航:“……威胁?”
“不错。”陆钺朗穿好衣服,系上腰带,拿起书架上的烟斗放上草药叶子对着烛火点燃,长吁一口气,像是许久未有过的放松,他指着对面的凳子对俞航道:“郡守大人坐。”
俞航坐了下来,但被烟味呛地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