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凌晨落地。
季笺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偏头望向窗外。
灯光一闪一闪地晃着眼睛，又开始下起雪来，飘落的雪花斜飞在灯下，车子快速掠过，在空中卷起飞浪。
闻椋余光窥视着季笺的神色，并没有看出来什么别的情绪。
等回到地下车库上了楼，闻椋脱掉外套在沙发旁边有些犹豫地开口：“……太晚了，明天再谈吧。”
季笺含混地答应，草草洗漱上床睡觉，等第二天早上八点的时候自动睁了眼。
其实是没想好该怎么谈的。
坐在餐桌上面对面的时候，季笺一度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
“什么时候开始的？”
季笺声音很低，但闻椋听清了，抬起眼看向他又反问道：“你是问竞赛的筹备吗？”
屋内时钟“咔哒”走过，季笺“嗯“了一声。
“筹备是在我离开KM之后开始的，但有这个打算是第一次知道你在做游戏的时候。”
第一次知道他在做游戏的时候。
季笺微微有些出神：“那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在高中分开后的第二年。
季笺当时为了生活费在便利店当收银，便利店来往的客人非常多，也只有深更半夜的时候才能有些许空闲。
那个时候的季笺总穿着件白色体恤，凌晨三四点借着便利店的灯和网络站在柜台边写代码。
“在你拥有第一份便利店兼职的时候。”
闻椋看见季笺眼底划过清晰的震惊。
其实事情他也不太能记得了，只是依稀好像是某个夏夜，闻椋坐在便利店对面的屋檐下，阴影遮了他的身形。
那段时间得不到回应，闻椋注视着注视着不敢上前打扰，最后便拦下一个路人，花了些钱，知道了里面的人在编代码。
再后来不断打听，闻椋才从一些比较懂的人口中听到了3DMax这款名字还算熟悉的软件。
当初并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跟踪狂，只是隔三差五借着出校门买生活用品的幌子，想着去季笺校门口买和在自己校门口买没有什么区别。
可一旦过去了就再难拔腿离开，于是想，自己走累了，歇一歇，便坐在了便利店对面的屋檐阴影里。
隐藏的人最常想起的大概就是两年前，时常趴在他旁边，在茶几上一边吃饭一边把教学视频当成剧来看的少年。
只是当时的少年不能再称为少年，不再青涩和幼稚了，瘦了不少，剃了干净利落的发型，低着头站在那里通常一站就是一个晚上。
其实闻椋在当时就已经有过幻想。
想哪一天他在意的人可以舒服的吹着空调，拥有一台配置极好的电脑，可以做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游戏来。
想想就很开心，以至于幻想着自欺欺人地开心地守着季笺值夜的几乎每个晚上。
但季笺并不知道，他只是记起了去年在什刹海的游船上，闻椋摩挲着他的脸颊，对他说：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想做什么，都会做成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季笺张了张嘴似乎有些哑言：“砸进去八千万，不怕亏吗？”
“任何投资都有亏的风险，这取决于项目里的人有没有能力规避。”
闻椋调出最新的投票情况，摆在了季笺面前：“显而易见，我没有亏。”
遥遥领先一大截儿的投票数量高挂榜首，季笺的注意力没在上面，只是被闻椋苍白的手指吸引。
他在紧张。
闻椋很少紧张的，屈指可数的几次季笺全都记得。
但是现在在这一场全然理智，几乎没有任何争吵的对话里，闻椋竟然很难做到放松和平静。
放在桌下的手早就紧握成拳，手心里有些潮湿。
“亏不亏要看最后的收益，所以戈祋的收益来源是什么？”
这个问题季笺问的很犀利，戈祋虽然有别的领域的项目，但是在整个游戏领域，目前还全是支出的状态。
闻椋斟酌着词句，不想有什么隐瞒。
“收益在其他项目，竞赛的收益要等到二月底之后决出名次，戈祋从将来各队发布的游戏收益中进行抽成。”
季笺垂眸，目光回到手机屏幕上：“宣传也要花钱是吗？和雁翎有关的所有热搜，是你买的？”
厨房的烧水壶跳了起来，咕嘟着冒着白气，闻椋的眼睫随着声音响起颤了一下，说：“第一次PV发布的时候买过，但是后来爆掉的三千结局是你们凭实力上的。再后来，也就不需要我们再在宣传上额外准备。”
“那如果我们没有呢？如果pv和cg以及之后的实机演示都没有带起热度，”季笺身体微微前倾，“闻总，你又凭什么相信我做出来的东西就值得你砸钱进去？”
闻椋很想直接告诉他，他做这些哪里用得着考虑这么多。
闻平潍骂他冲动，闻椋可以冷静地摆出所有的数据告诉他，他对季笺的投资全部是有根有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