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纬手里拎着烟,站在电梯口可能是年纪带来的衰老让他显得没有闻椋那般强劲的气场。
但楼道暗沉,连同季纬的脸色一样。
咬了咬牙,季纬面色极紧。
像是在思考转身就走还是直接过去装作没有看见,但哪一种都显得季纬更加不可理喻。
片刻后脚步声响起,季纬朝闻椋走来掏出了口袋里的钥匙。
擦身而过,开锁,开门,季纬自始至终没有分给闻椋半点眼神,直到跨进家门的那刻他才转过身,攻守逆转般问闻椋:“你来做什么?”
这个位置,不论闻椋答什么,季纬都可以直接关门,让闻椋被拒之门外。
闻椋扫了一眼季纬依旧扶在门把上的手,不紧不慢道:“想找叔叔谈一谈。”
“我不想与你谈,没有什么可谈的。”
季纬失去耐心,作势就要关门,闻椋一把伸手抵在门上,死死卡着门上前一步肃声道:“叔叔,您是想逼疯小笺吗?”
季纬倏地抬起眼,冷沉道:“松手。”
闻椋不仅没有松手,甚至再往前一步踩到门框几乎要和季纬撞上。
他今天必须要进这个门,季笺看似平静却疯了似的讨一顿血肉模糊的实践,闻椋已经在后怕。
季纬不肯退步,但楼道里的电梯门突然打开,现在是下班时间,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少。
经过的邻居狐疑地看了眼两人,又扬起脸同季纬打了个招呼道:“季老哥,家里来人啦?”
不等季纬回答,闻椋手上不动声色使劲挡着门,回头对着邻居脸上绽出一个礼貌的笑来。
要是再僵持下去便太引人注意,季纬不想明天等闻椋走后还要对着打探的邻居挨个儿解释,迟疑的瞬间就被闻椋推开门。
大摇大摆走进去,甚至不忘拎起墙边靠放着的礼品。
季纬片刻间输了一步,客气敷衍地对路过的人笑了笑,回身“砰”地关上门。
闻椋立在玄关靠里静静注视,季纬不搭理他,自己换了拖鞋径直进屋。
来之前就料想到这个场景,闻椋并没有换鞋,也没有不讨好地多问一句季纬有没有多余拖鞋,而是跟在季纬身后抬脚入户,把礼物放到客厅茶几旁的地上。
“扫拖一体的机器人,以后就不用劳烦叔叔打扫卫生了。”
这礼物扎眼,狠狠折射着季纬的待客之道,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上,两人间飘起淡淡的白色烟雾,季纬站在窗边,任由场面沉默干冷下来,不愿意做开口的人。
闻椋并不着急,笔挺的站姿以及沁着凉意的眼神足以给这间屋子压力,他直视着季纬,再一次开口:“季笺现在状态不好,这回不知道我过来。”
季纬夹着烟的手指似乎并不是那么稳,狠狠吸了一口垂落到身侧,一手插在口袋里,终于转过身神色不定地问:“什么意思?”
闻椋不紧不慢地说:“一个被自己父亲当众掌掴,又被置之不理,还背着所有员工工作生涯的人,心理状态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季纬死死盯着闻椋,微眯起眼好像在确认他说的是真是假,手里夹着的烟一点点燃退,几片烟灰落到地上。
“他在哪儿?”
闻椋没有回答,只是说:“叔叔可以亲自打电话问他。”
再次抬手吸烟,浓浓烟雾吐出,季纬几乎是下意识就要伸手摸到手机拿出来拨电话。
却突然发觉自己已经被闻椋三两句话带着走,手指捏紧手机边框,可还是点开通话记录立刻拨了出去。
电话瞬间被接通,但季纬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另一头的季笺也在沉默,足足僵持了半分钟,季笺犹疑谨慎地轻叫了声:“爸……”
季纬却又挂断了电话。
根本就没法谈。
有的时候确实是这样,谁都不能理解谁,张口哑言除了激起火气就是两人越来越远。
分明电话都打出去了却一句话都不说,闻椋无奈地吸了口气,季纬想要送客,朝门的方向抬了一下手,冷硬道:“你也看见了,我们谈不成,别浪费时间了。”
“连谈的路都不给,就是谈不成?”闻椋嘲讽的意思几乎要写在脸上,“您担心他又折磨他,何必呢?”
“怎么就折磨了?”
季纬攥着手机指节发白,怒意涌到眉尖:“刚才那么长时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你还想怎么谈?”
闻椋垂在腿侧的手碰到了口袋里装着硝酸甘油和速效救心丸,毫不顾忌道:“他不敢说话那是因为他怕刺激了您,您连态度都不让他清楚他又怎么开口?”
“怕刺激我?”
季纬像是听到了荒唐的事情,冷笑一声道:“他要是怕刺激我,还会跟你重新混到一块儿?到现在都跟你一起待在北京?”
什么逻辑?
闻椋狠狠皱起眉头,整张脸瞬间凌厉起来:“那对季笺公平吗?”
“还轮不到你管!”
季纬扬起声调盖过闻椋声音,闻椋顿了顿,等季纬突兀愤怒的声音散尽才开口道:“他现在参加的竞赛已经在关键时期,把整个工作室的前途赌在上面,却因为上次的事情每天不眠不休,他又怎么正常工作?”
“你也知道他赌上了工作,那你有没有想过哪一天他终于把游戏做成了却因为你的缘故被说成包养和为了钱出卖身体?”
季纬浑身都被气地颤起来,想起季笺愤然把所有众筹的钱退了回来便更加上火,他指着闻椋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到那个时候有谁去关心他是真有本事还是假有本事,所有人只会看见他和有钱人绑在一起,他所有的心血到头来就变成了一句——哦,季笺不就是个傍人的货色吗?没有金主,他能做成什么?”
“如果这样怎么办?!你说,你如果真的在乎他,他被人看成这样你还可以心安理得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