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怎么样，药吃了吗？”
卓晟曦进门的时候清海睁着眼睛但还躺着，缩在被子下面窝成一团。
桌上的晚餐没怎么动，卓晟曦走过去为清海掩了掩被角，然而对方明显并不打算回答什么问题，更不打算对话，翻个身，脸冲着墙壁下了逐客令。
“出去。”
清海自从那一天之后就极少说话，偶尔开口，也都是冷冰冰的单词，封闭起内心拒绝一切交流。
这段时间卓晟曦尝试了各种方式想要求得原谅，但清海只是眨着大而空洞的眼睛一语不发。
男人无奈叹了口气，端着餐盘走出去，又重新让人准备份热的，细细叮嘱送餐的女佣一定要小心进屋，千万别吵到清海休息。
回到客房卓晟曦躺在床上，鬼使神差摸了摸旁边空荡荡的枕头。
原来这个家里的床这么大吗，大得让人心慌，自己之前竟一直没有察觉。
那一天之后卓晟曦晚上还试过搂着清海入睡，对方不挣扎不抵抗，任由他抱着。结果卓晟曦半夜醒来，却发现清海无意识缩在床角尽量远离自己，闭着眼睛发出痛苦的呓语。
卓晟曦干脆搬到了客房，把采光最好的主卧房留给清海。
睡在陌生的地方他原本以为自己又会做噩梦，然而实际上，那个女人再也不曾出现梦中，取而代之的是清海。
过往总是苍白荒凉的梦境因为清海变得熠熠生辉。梦境里的画面变成了一幕幕两个人的过往，他梦见自己在某个午后坐在书房，看清海边书架上挑选想看的东西。清海踮起脚尖，蹙着眉头认真思考。抬起胳膊的时候袖子偶然滑下一截，露出温润如玉的小臂。
或者梦见清海刚来别苑那一天，手里拎着少得可怜的行李，一脸窘迫抿着嘴唇把平海藏在身后。他明明可以从本家带走很多，但除了日用品，清海连身上的衣服都是旧的。
更多是梦见和清海一起睡的时候，那个毛茸茸小脑袋老是半夜拱在怀里，热乎乎紧贴着自己，卓晟曦那时候觉得鼻息吹在脖子上痒痒的、有些烦躁，会把熟睡的清海翻过去，再从背后抱住他。
现在想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弥足珍贵，只是自己没有去珍惜。
清海给予的东西远比想象中还要更多，哪怕在他心灰意冷放弃之后，那些散发着细碎光芒的日子也一直在温暖自己、治愈自己。
卓晟曦回忆着清海的体温睡去，次日一早，马上去房间查看清海的状态。确定昨晚第二次送去的饭被吃掉一些才略微放心。又匆匆出门前往公司。
生活重心彻底围绕在清海身上，看着清海一天天灰暗枯槁下去，卓晟曦甚至不再奢望两个人能再有什么可能性，只求他恢复健康。
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自己造成的伤害，那卓晟曦一定不计代价也要去尝试，可惜所有医生都只能摇摇头，告诉卓晟曦这不是靠药物可以解决的问题。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用心去温暖清海，并且安静的等待。
时间并不会因为痛苦而停滞，短短一周就降温了十几度，卓晟曦回家路上车轮压的落叶嘎吱嘎吱响，这才意识到已经深秋，差不多是清海来到家里一年了。
这对于清海应该不是什么好回忆，卓晟曦不禁苦笑，回家的心更加迫切。
进门佣人就赶紧过来提醒，清海刚换新药，可能安定作用稍微强了一点，吃过饭就睡下了，现在应该还没有醒。
卓晟曦点点头，进入卧室的时候果然听到了清海均匀舒缓的呼吸声，男人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静静看着清海的脸。
他看起来还是像往日那样美丽，只是眼眶下面多了点乌青，两颊也消瘦不少。
应该是做了什么梦，清海眼皮下面眼珠正在快速活动，引得睫毛也像蝶翅般轻轻的翕动。
“梦到什么了……”
卓晟曦用气声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提问，伸出手，小心翼翼用手背蹭了蹭清海的脸。
沉睡中的人完全没有察觉，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倏而悠然叹息一声，嘴唇开合，发出难以听清的呢喃细语。
“怎么了清海？”
卓晟曦附耳过去，试图听到他在说什么。那个声音实在太轻太细，像一阵柔和春风从耳畔拂过，转瞬间无影无踪。
“少爷……”
终于捕捉到一点只言片语，卓晟曦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再仔细去听。清海的确正在梦中呼唤他。
平时总是僵硬板着的脸此时流露出一点点温柔的气息，就像是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也许是梦到了什么幸福时刻，甚至连嘴角都微微扬起来，又一次，小声但无比清晰的发出声音。
“……晟曦少爷。”
卓晟曦只觉得心如刀绞，最温柔的清海，最善良的清海。自己何德何能依然被他惦记着，挂念着，又怎么配得上出现在他的梦中。
可那个昏昏沉沉的人发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清晰，像一根根羽毛不停涌入卓晟曦的胸腔，让他喘不过气。
“清海……我在这里……”
卓晟曦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他轻声回应着，俯身把清海罩在身下。
薄唇颤抖着印上清海开合的唇瓣，宛如朝圣一般虔诚的亲吻那玫瑰花似的双唇。
剧烈的心跳让卓晟曦耳朵里嗡嗡作响，甚至能听到自己血管里面的血液岩浆似的滚烫翻涌。可他亲吻的动作又是那么温柔，隐忍而又克制，仿佛怕一不小心折断清海这支饱受摧残的花。
男人鼻息间都被清海幽微的体香充满，他沉醉的嗅闻，心中祈祷时间就此停止。
然而事与愿违，下一秒，近在咫尺的清海的双目就突然睁开，明亮的眼睛里布满了惊恐，他几乎是瞬间发出了嘶声尖叫，一把将卓晟曦推开。
“滚出去！！！谁让你碰我的！！！”
“对不起清海，对不起，我现在就出去你不要慌好不好？”
卓晟曦被他吓了一跳，生怕清海过于激动把自己弄伤，心急如焚试图安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