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传出容钰的声音。
墨书走进去,服侍容钰擦身、换上干净的衣物,然后将他抱到软榻上躺着。
沐浴之后的容钰十分清爽,斜倚在榻上,锁骨处红绳湿润,坠着一枚剔透的玉牌。即使闭着双眸,也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定是轻松惬意。
“哥儿,你开心吗?”墨书给容钰擦拭头发,轻声问。
容钰托着慵懒的调子,“还不错。”
墨书默了半晌,房间里只剩帕子擦拭头发的簌簌声,过一会儿,墨书又问,“是楚檀让您开心吗?”
容钰掀开眼皮,睨了墨书一眼。
墨书找来沐浴之前取下的平安符,重新系在容钰脖颈下,然后拿干爽的布巾擦了擦那枚玉牌上的水。
他记得这东西,一开始公子看见这枚玉牌总是很激动,但楚檀离开之后的某一天,公子让他将玉牌给他系上,此后再也没有摘下。
那时他就隐约猜测,这可能是楚檀留下来的。
墨书在容钰面前蹲下,抿了抿唇,“能让您开心,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容钰好似笑了一下,拍拍墨书的脑袋。
墨书乖巧地蹭蹭容钰掌心,他所求的,也不过是希望公子能开心。
——
容玥可不太开心。
他站在一处小院门口,承受了三天以来的第七次闭门羹。
“李神医,我有要事和您商讨,您让我进去吧!”容玥冲里面喊。
院中人似乎在唱戏,戏腔懒散闲适,根本不理睬他。
容玥脑门直跳,又道:“李神医,这关乎到城中百姓的安危,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院子里的戏腔顿了顿,容玥眼神一喜,以为终于说动了,结果片刻后,咿咿呀呀的唱腔又从里面传了出来。
这个李神医,简直油盐不进!容玥气得面色铁青,恨恨踢了下院门。
说起来,这位李神医已经被“请”来三天了,可除了他姓李以外,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燕明煊倒是不急,他很相信容玥,将神医抓来,也只是担心神医真的将时疫治好,从而导致他手中筹码无用。
可容玥却有私心,他想让神医帮自己看看药方,钻研一下其中的用药剂量,毕竟他只是一个依靠上辈子记忆默写的,而这位才是真正成功治疗时疫的人。
上一世他没有来扬州,只在京中听说扬州爆发了瘟疫,死了无数人,后来有一个神医路过,研制出了治疗药方,才不至于让时疫蔓延开来。
等到容钰回京,他才知道容钰也曾染上时疫,但幸运的是被神医给治好了。可容钰体弱,后遗症很严重,咳疾久久未愈。
秦嬷嬷和墨书担忧不已,仍然一日三顿地熬药给容钰喝。
这张药方,就是他好奇之下从碧影榭的奴才手里弄到的。
但不知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太过忧虑的缘故,他总是担心记错了。所以当那位神医一出现在扬州,容玥就立刻派人将他带了回来。
好酒好菜一水儿地往里送,李神医来者不拒,可就是不肯帮忙。
容玥想过对他动刑,但谁曾想这位神医不仅医术高明,一手毒术更是出神入化。那两个属下甚至没挨着他的身,就七窍流血而死了。
神医常年行走山野江湖,哪还能没点防身的手段。
威逼利诱皆是无用,容玥望着紧闭的院门,头痛欲绝。
忽然感受到一旁有人注视,容玥转头看去,是一群丫鬟婆子结伴而过。这些都是临虞公主从公主府带出来的奴才,公主奢靡惯了,即便换了宅子,身边也少不了人伺候。
她们之中本来有人正偷偷观察着容玥,一见他看过来,便慌忙低头,目光躲闪。
这种奇怪的眼光容玥最近并不少见,外面流言传得多了,下人们自然也受影响,私下里难免议论。
如今容玥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几乎已经被摆到了台面上,这也无妨,大周民风开放,好男风的人不少,许多官宦子弟家里都养着娈宠。
可令人诟病的,却是容玥的亲姐姐乃是三皇子侧妃,听说那位侧妃现下正怀有身孕。
姐姐还怀着孕,小舅子就和姐夫搞在了一起,实在有违人伦,伤天害理。
也不怪他人指指点点。
但容玥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他没办法忍受这种异样的眼神,这让他觉得羞耻,像被扒光了一样难堪。
他怎么会猜不到流言是谁传播的,毕竟和他有仇,知晓此密辛的,如今又在扬州的人,只有容钰一个。
一定是从前在容府里,他和燕明煊接触时被容钰抓到了把柄,以至于如今被他陷害。
容玥心中恨极,上一次没有把容钰送进大牢,是他计划不周。再有下次机会,他一定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现下他只能暗暗诅咒,诅咒容钰像上辈子一样染上时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