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两年就过去了。这两年,日子像是浸在苦水里过的,尤其是贾东旭。
他整日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木床上,后背的溃烂一天比一天重。
黑红的脓水总把粗布褥子浸出一大片污渍,隔著屋门都能闻到股冲人的腥气。
原本还算结实的胳膊腿,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肌肉早就萎缩了,连抬手都费劲。
抵抗力差得像张薄纸,开春落场雨能咳上半月,入秋吹点风就发高热。
药汤子灌了一碗又一碗,人却眼见著垮下去。
他躺得久了,性子也变得像淬了毒的针,稍不顺心就对著秦淮茹吼。
秦淮茹这两年熬得脱了形。粗布褂子穿在身上晃荡。
脸颊尖得能硌人,眼窝总陷著两块青黑。
白日里要给贾东旭擦身换药、端屎端尿,夜里还得被他的咳嗽声、咒骂声缠得睡不安稳。
有好几次,她蹲在灶台火苗舔著锅底,她盯著跳动的火光发愣,心里头竟冒出个嚇死人的念头——
要是他就这么去了,是不是就不用遭这份罪了?
念头刚起,她就赶紧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慌忙抄起锅铲搅锅里的稀粥。
可那念头像根刺,总在夜深人静时扎得她心口发疼。
贾张氏也没好到哪儿去。她看著儿子一天不如一天,夜里常坐在炕沿上抹泪。
有时瞅著秦淮茹端药进去的背影,心里也会冒出个邪念:
这小子要是真走了,日子说不定能鬆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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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儿子要是没了,秦淮茹还年轻,万一改嫁了,自己跟棒梗靠谁去?
贾东旭心里头更是揣著个烂泥潭,他见秦淮茹对著院里別家男人说话时。
哪怕只是递个东西,他也会疑神疑鬼,过后就扯著嗓子骂,骂累了就咳,咳得背都弓成个虾米。
他还让贾棒梗盯著秦淮茹,“看你妈跟谁说话了,去哪儿了”。
那小崽子才多大点,竟也学他奶奶和他爹的样子,眼睛瞪得溜圆。
秦淮茹去哪儿都跟在屁股后头,活像个小尾巴,却更像根鞭子,抽得秦淮茹心里一阵阵发凉。
有回秦淮茹去井台打水,碰上秦歌媳妇秦淮玉,俩人站著说了两句话。
刚转身就见贾棒梗飞跑回家,没过一会儿就听见贾东旭在屋里扯著嗓子喊她。
那声音又尖又利,在胡同里都能听见。
她端著水盆慢慢往回走,脚步沉得像灌了铅,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瘦得像根快被风吹断的芦苇。
夜半三更,胡同里静得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贾东旭家却突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那咳嗽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猛地一顿,接著是秦淮茹压抑的惊呼——
昏黄的油灯下,贾东旭嘴角掛著暗红的血沫,帕子上更是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红。
“东旭!咱去医院!现在就去!”
秦淮茹手都抖了,伸手就要去扶他。常年臥床的人。
身子早被褥疮、肌肉萎缩缠上了,后背的溃烂烂到了骨头缝,免疫力早垮了。
肺里也积了痰湿,这咳血怕是心肺都出了大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