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澈走过去敲了敲门，却没人回应。他只好说了一声“我进来了”，然后就推门进入了卧室，反手把门关上了。
卧室中的景象已经不能用杂乱来形容。类似的场景，俞澈只在路靖结束服务后的房间见过。不过按理说宋长亭是不该承接这种服务的，这不在他的主要业务范围内，也不符合人间至味给他的人设。
柳叶青究竟给了多少？光凭着这些实际意义只是废纸的钞票，就能够强迫一个人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买断他的身体，尊严，和人格？钱就那么贵吗？人就有那么贱？
俞澈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所了解到的道德下限，从来到人间至味之后，就开始一次一次，毫无间断地被刷新着。
俞澈的视线从地上各种带着丝丝血迹的工具移到卧室中间。从天花板垂下来八根深红色的粗尼龙绳，吊着半空中那一具伤痕累累的纤细躯体。他面朝下，肌肤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已经干涸的精斑，红色的手印和已经结痂的血痕；双腿被分开，臀缝间的肛门由于长时间的扩张无助地大开着，已经肿了，可以看到里面红色的，蠕动着的肠肉，和汩汩流出来的液体，混合着肠液，唾液，前列腺液，精液和血液；下腹的性器已经红肿，颤巍巍地垂着，囊袋看上去都有点瘪了，性器正下方的地面上还有一摊浅黄色的尿液；乳头异常地肿大，在空气中挺立着，呈现不自然的充血状态。
俞澈不敢去看宋长亭的脸。从他进门的这个角度，足以看到宋长亭颊侧的掌印；他不敢去看宋长亭被虐待的脸，和他哭泣着的，绝望又无助的眼睛。
“长亭。”俞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你还好吗？”
他没有得到回应。整个房间里静悄悄地，甚至都没有哭声。他哭了吗？还是没有？
“长亭，我先把你解开放下来好吗？一直吊在这里对身体很不好。”俞澈说完，见宋长亭没有说话，于是试探性地把手放在他被绑着的脚腕上。
“别碰我！”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喊，宋长亭猛地挣动起来。
俞澈吓坏了，赶紧举起双手，放轻了声音：“长亭，你先冷静一点，你看看我，我是周霖啊！不是其他人，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宋长亭没有回应，好像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长亭？”俞澈试探性地凑过去观察他的反应，却见宋长亭只是毫无生气一般地低垂着头。
俞澈怕再碰到他会引起宋长亭更加激烈的反抗，于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指触碰绳结，拉松了一根绳子。
“离我远点！”宋长亭声嘶力竭地尖啸着，身上薄薄的肌肉迸发出来了巨大的力量，剧烈的挣扎让他的身体在半空中晃动起来。
“滚！滚！滚！”他喊到声音嘶哑却还不停下，“滚开！滚开！滚出去！”
俞澈敏锐地捕捉到了哽咽和抽泣声。
俞澈乱了阵脚，他嘴笨，此时根本不知道有什么语句能够安抚宋长亭，于是眉一蹙，毅然决然地抱紧了宋长亭仍在剧烈挣扎的身体，像是要掩盖什么一样大喊着：“结束了！都结束了！你不会再受到伤害了！这里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
“滚开！滚开......不要碰我......”宋长亭一直叫喊到力竭，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四肢无力地放松下来，单薄的身体一边抖着，一边随着仍未消失的惯性前后摇摆着。
俞澈紧紧地拥抱着他，手在他背后轻轻地拍着，“没事了，没事了，结束了，都结束了......”
俞澈一直等到宋长亭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才松开了双臂，低头却见宋长亭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满是泪水的脸，一双泛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俞澈。
俞澈赶紧再次蹲下来，安抚地拥了拥宋长亭的肩膀，“没事，没事，我不走，我把你放下来好吗？我们去洗澡。”
宋长亭没有回应，俞澈于是就蹲着挪到宋长亭身后，从脚到头解开了绳子。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脱力瘫倒的宋长亭，调整了一下着力点，把他抱了起来，往浴室走去。
宋长亭一只手臂垂在身侧，随着移动荡动着，头似是生无可恋一般朝着外侧，随着俞澈的每一步颠动着。
俞澈不敢说话，怕再次引起宋长亭的应激反应。
他径直走进浴室，轻手轻脚地把宋长亭放进早已经放好水的加热浴缸。
俞澈刚松手，宋长亭就把自己的膝盖抱住了，下巴陷进水里。
俞澈拿来毛巾，浸在热水里，再拿出来拧干，细细地帮宋长亭擦着脸。
“周霖。”
俞澈停下动作。
“他为什么要骗我。”宋长亭的声音是一种不健康的低哑。
柳叶青。
想起来这个名字就让俞澈心中升腾起一股暴戾的火焰。
欺骗？
不。
或许......他从来没有骗过他。
他只是有所隐瞒——隐瞒了他的真实目的。
“我不知道他跟你说过什么。”俞澈握着毛巾的手紧了紧，“但是不要相信他。永远不要。”
宋长亭抬起头来看着俞澈。
“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摧毁你。所有的一切，相遇，相识，安慰，诺言，都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他用尽言语让你放下戒心，为的就是寻找一个机会，一个方法，破坏掉曾经的你，在你精神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彻底控制你。”
宋长亭抿着嘴，垂着眼。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变态做事从来是不需要理由的。”俞澈理了理宋长亭额前凌乱的碎发，“不要顺他的意。不要被任何事情打败。”
宋长亭抬眸，对上俞澈鼓励的视线。
他的眼皮却颤动起来，眼眶里再度蓄起泪水。
“可是我......可是我已经脏了，很脏很脏了......更脏了，脏得洗不干净了......”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如同开关一样，宋长亭埋首痛哭起来，“好脏，好脏......又贱又脏......”
“脏？”俞澈惊愕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你怎么会脏呢？你不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