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俞澈带着宋长亭跟经理吵了一架，给他吵来了三天假期，而后又去找迟月上按摩课。
“来啦？”迟月亲切地走过来迎俞澈进屋。经过几周的相处，两人已然比初见时熟稔许多。
俞澈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坐到按摩床边，床上已然摆好了练习用的仿真人体。
“周霖，这可能是最后一节课了。”迟月在床的另一侧坐下来，笑容依旧是温婉的，却比平日要复杂许多，“我可能马上要离开会所了，虽然还没有确定下来时间，但是要提前先告知你一声。”
俞澈诧异万分，询问到：“怎么这么突然？”
“其实也不突然。”迟月说，“我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一直没有确定下来。我不可能永远留在会所，这份工作怎么说都不光彩，而且最近风声很紧，在这儿工作不是长久之计。你和长亭他们也是，该为自己谋谋后路了。”
其实俞澈早就听闻，迟月其实原本是富家小姐，从小接受的是贵族教育，这才能有机会成为才女。只是上大学时家中横生变故，被人算计背负一身债务，父母被仇人拿捏着，迟月迫不得已才来了会所工作。
身为前小姐，迟月必然不会甘于一直在会所里做个身不由己的赔笑女。纵然她名声再好，却也洗不白她已经说不出口的身份。她不是金丝雀，这小小的笼子也关不住她，她需得洗净污泥，振翅高飞，再次出发。
“那你为自己谋了什么后路？”俞澈试探着迟月的态度，他不太确定迟月愿不愿意说。
迟月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噗嗤一声笑了一下，回答：“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说起来也没有比现在光彩多少。”
俞澈心里咯噔一下。
“有位客人邀请我去做他的第二任妻子，他从我刚刚从业开始就已经是我的客人了。”迟月垂眸一笑，“他对我很好，性格与三观也挺正的，背景强大，我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不小心被俞澈猜中了。
不过也并没有完全猜中，他猜的地位更低，他猜的是情人。
不过要是嫁过去，以迟月的经历背景，少不了是要被婆家打压的，说不定这婚都会结的不顺利。
“真的可行吗？”俞澈担忧地问道，“其实这听上去不会太顺利......”
“没事，不用担心。我既然已经跟你坦白了，说明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计划。”迟月笑着说，“我已经有一根定海神针了。”
定海神针？
俞澈疑惑地看着她。
“我怀孕了。”迟月说，“我怀了他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俞澈心中的波涛一直到他与迟月告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都没有平静下来。
这种一般不真实的情节，居然真的会发生在现实里。
他没有跟宋长亭说。
宋长亭和迟月是朋友，如果迟月想让他知道，他自然会知道的。
只是俞澈没有想到，最终迟月的结局会是这样的。
她大抵是脱离了一片苦海，又掉入了一片新的苦海。
不过这或许已经是她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他们的未来基本没有多少选择可言。抛弃过去何其困难；重新开始更是难上加难。
想必对于他们来说，离开会所之后还能够建立健康的社会关系，拥有正常的经济来源，享受普通的幸福生活，已然是一种奢侈了。
俞澈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是感到唏嘘，又感到怜悯；但是这两种情绪无一不比空气中的灰尘还要廉价。
他不过是个局外人，一个他们人生中的过客；偶然闯入了这昏暗潮湿的洞窟里，便觉得自己能够理解穴中生物的无奈与心酸。实际呢？他不过是在管中窥豹，坐井观天。
俞澈第一次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
唏嘘？怜悯？他配吗？
他们又哪里需要他一文不值的唏嘘和怜悯？
燕昭再来找他，是一周以后了。
那天晚上，迟月在会所里和大家吃了最后一顿饭，准备走了，很多人出来送她。
她未来的丈夫不在，她是一个人走的。
不过想来也是，如果她未婚夫在的话，估计就没几个人能去送她了。
宋长亭和路靖都去了，但是俞澈没去。他隔着人群远远地和迟月对上了视线，摆了摆手全当做告别。
迟月被大家围在中间，笑得很开心。
她真的开心吗？她会一直开心下去吗？俞澈不知道。
但是显然，这一刻她很开心。
她在会所里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结交的每一个朋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也都是温暖的。
人间至味，确实融汇了人间至味。
俞澈没有花太多时间感伤，他知道现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绝佳机会。
俞澈把目光放在面露难色的前台小姐身上。
一个完成任务的绝佳机会。
“露露，想去和迟月告别吧？”俞澈微笑着走过去，“你去吧，我正好空闲，我帮你看着。”
前台露露转过头来，压抑着惊喜，“周主管......您熟悉操作流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