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自然就会有第三次。
吴觅也不是缺男人,就算缺也不至于逮着陶盛一个人压榨,实在是他父亲给他设的防线太多了,他好不容易借着上床的机会用鬼气销蚀他身上的符箓法阵,过两天陶勇又不知不觉给他续上。再这么下去,他倒是要先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发现——虽然陶勇在他眼里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但引得茅山派集体出动可不是闹着玩的。
陶盛这里,倒有个让他更为在意的事:他不再做那天连续进行的怪梦了。
和吴觅第二次上床那晚,也是他最后一次做这个梦,与之前桃花般绚烂美好的场景截然不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站在满目疮痍的破败民宅里,冲杀声震天,往前踏一步就踩到将士的尸身。他张口想叫那个孩子的姓名,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反反复复——要逃出去,要带着剩下的将士从这里逃出去。
碰到敌军入侵也好,被这个满口乡音的老人骗了也罢,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先活下来再作打算。
他从马背上跌落,肩膀中了流矢,疼痛难忍,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挪动他的身体,给他处理箭伤。再次清醒过来时,散兵已经收拢,众人神色肃穆,手持兵器,把幸存的村民包围在中间。那都是些老弱病残,女子都没几个,看到这架势纷纷叩首求饶,副将大声呵斥着问了什么,为首的村民惊慌地摇头否认,却被长戟压住脊背再不能起身。
“将军。”清秀的军师祭酒也是一脸土灰,悲痛道,“我们失去了两百名将士。”
他们投奔这小村的时候,也不过几百号人。一股升腾的怒火占据了陶盛的内心,迫使他站起身下令:“杀——五马分尸——”
村民面如土色,痛哭流涕着求他饶命,他听到自己绝望的怒吼:“饶了你们的命,那我的士兵呢?谁来救救他们?”
“满口骨肉同胞,到头来出卖同胞将士们的不也是你们吗?你们,你们有何面目向我求饶!来人!将这群刁民全部就地处死,挫骨扬灰!”
“将军息怒!草民冤枉,草民冤枉啊!”为首的村民大叫道,“小的不敢欺瞒将军!小的从未通敌!通敌的只有村口那户人家!”
“将军。”祭酒劝道,“这大抵是脱罪的假话,村口那家就是我军驻留饮马之地,仅有一老一小,老人已死于乱军之中……”
夭夭狼狈不堪地被押到他面前,满脸泪痕:“将军明察!草民世代居于此处,岂敢通敌叛国?将军,您中箭后坠马,还是祖父为您处理的箭伤,他死前还叮嘱我务必要把您送回军中……将军难道打了败仗,还要迁怒无辜百姓才肯罢休吗!”
军师勃然大怒:“刁民!乱军之中死伤无数,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凭什么能带着将军离开,怕不是想活捉将军邀功请赏!你祖父与你,俱是死有余辜!还敢狡辩!”
陶盛看到少年熟悉的面容,心下一软,刚想示意军师先放开他,就听军师继续道:“将军落败,乃是因为尔等作祟,非战之罪也!你一介布衣,妄议用兵之道,陷将军于不义之地,其心可诛!”
这一番话听起来荒谬,陶盛却瞬间明白过来:他们这一路接连落败,死伤无数,早就可称一句无颜面江东,回去了纵然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小小村落却成了扭转败局的关键,若是将通敌罪名加诸村民,此战便有另一番说辞,至少剩余的将士回国后不会被治罪,阵亡者也可享用祭祀,后世无忧。
村民都是老弱,杀之灭口,无从上告,将士们却是与他同生共死的异姓兄弟——
如何抉择,一目了然。
“连坐。”陶盛压抑住满心悲愤,转头不忍看夭夭脸上的神情,“全村斩首,即刻执行。”
军师在村民爆发的哭喊哀嚎中厉声喝道:“即是表里不一,叛国投敌的畜牲,就将村口那家剩下的活口,剥下人皮,剔去血肉,曝尸于此,以告慰我军英魂在天之灵!”
“……哥,哥?”
陶盛猛地睁眼,发觉自己已经是大汗淋漓,梦中剥皮剔肉的场景犹在眼前,血淋淋地冲击他的神经,好在吴觅还好端端躺在他身边,把手机放到他胸口,“哥,你手机响了。”
是早起的闹铃。平时吵得要死的动静,现在成了让他回归现实的好东西,他长出一口气,关了闹钟,起身穿衣服。吴觅很反常地没有抱着他,大概是没睡好,一个翻身又躺回去了。
他听到床上轻微的啜泣,过去一看,吴觅大概也在做噩梦,伏在枕头上颤抖着,把布料都浸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做的梦一样,陶盛有点无措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吴觅却又往床边上靠了靠,好像不愿意给他碰的样子。
他怎么会说出那么残忍的话呢?陶盛上班路上还在想,也拿不出证据证明就是村民通敌,毕竟两国交兵之处,就算有敌军出没也证明不了什么。村民若真是奸细,大可仗着桃树林中的地势之便就将他们一网打尽,而不是还留下他这个主将和军师精锐等人到最后。至于战败之罪,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何要牵连百姓——虽然是梦,但这梦境过于真实,主角又是他自己,居然让他难得认真计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