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投入工作，他也就没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刘菲菲给他看了笔录，他大致扫了眼，模仿作案的犯人如实交代了自己制作的凶器，描述上看，跟他们的想法大体一致，是成爪形的尖锐铁器。然而刘菲菲问他是怎么想到做这个凶器的时候，他给出的回答却令人意外:“因为我见过它。”
刘菲菲一开始写的是“它”，显然是以为对方说的是凶器:“在哪里见过？再具体描述一下。”
“有一次我加班到深夜，在无毒酒吧附近的那条小巷子里看到的。”
陶盛读到这一句放慢了速度。
“当时我以为自己太累出现幻觉了，说出来你们要是不信也很正常。我看到一个人被杀了，直接从胸口开膛，肠子流了一地，他面前蹲着个人正在把手伸进他的身体里……翻。”
刘菲菲:“你确定是手？”
犯人:“所以我说，我怀疑自己是幻觉。我就是看到他用手，整个插进去，翻，搅，然后把一块东西掏出来直接吃了。我当时躲在巷子口，人都吓清醒了，生怕被发现。”
刘菲菲:“后来呢？”
犯人:“后来，我想到派出所就在附近，有人值班，如果报警，就有人来，我就安全了。所以我赶紧报了警，半年前的案子，你们可以查询记录，是不是我的手机号。”
刘菲菲备注了一条:“犯人所说报案细节符合实际情况，其余待定。”
徒手开膛挖心，还生生吃下去，这确实很难当真，只有最后想到报案保护自己符合常理。陶盛心想，他估计也没料到，半年前还被杀人犯吓得瑟瑟发抖躲在角落里目睹作案，半年后自己就继承了衣钵。
后面的笔录交代了他试图模仿连环杀人犯食用心脏的经过，最后因为心理不适呕吐而告终，剩下的心脏也被他跟尸体塞在一起草草处理掉。陶盛把笔录的大概内容做了一份总结，准备到时候拿给父亲看看。
写完上一个案件的报告，就已经到了饭点。他想了想，决定请一下午的假，回去看看吴觅，这孩子这段时间情绪波动很大，早上又掉眼泪，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虽然心知吴觅身体再特殊也是个男孩子，但他总是不自觉把他看得娇惯一点，试图靠现在的细致弥补他以前不太幸福的遭遇。
陶盛就这么拎着警局旁边蛋糕房的点心盒子回了家。他一个人高马大的警察，不苟言笑，手里却是粉粉嫩嫩打着卷起来蝴蝶结的点心盒，为了防止点心在盒子里被颠得破坏了造型，还一手拎着丝带一手捧着底端，看上去十分违和，也难怪林山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但一想到吴觅还在家里等着，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这么走回去。
家里没有打扫卫生，吴觅可能真的不高兴了，以往他回来的时候，地板肉眼可见的亮到反光，今天门口却还留着他昨天不小心踩上去的泥印。天阴阴的，家里拉着窗帘也不开灯，吴觅背对着他跪坐在床前，一言不发。
如果换作往常，警察骨子里的机警足够陶盛明白气氛之诡异，也能让他理解眼前的吴觅有多危险。但他偏偏也只对吴觅没有戒心，所以只是觉得他可能心情不太好:“怎么坐在地上？太凉了。”
“哥。”吴觅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我做噩梦了。”
“没事儿，噩梦行好运。”陶盛安慰他，“我昨晚也做噩梦，都过去了。”
“你不想知道我梦到什么了？”
“想不想，你也得先起来，地上多凉呢。”他把蛋糕盒子放在桌上，“过来坐下边吃边说。”
“我梦到哥想杀我，剥了我的皮，把我的肉都剔光，只留一副骨架曝尸荒野，野狗啃得七零八落……是哥亲自让人动手的。”吴觅很轻很轻地问，“哥，你真的会这么对我吗？”
如果陶盛敢上前一步，就会看到吴觅已经扒开脸上伪装的人皮，敞开的门帘一般耷拉着，露出皮下掩藏已久的森森白骨，骷髅头看不出表情，张大的颔骨却写满悲怆不甘:“哥，你真的会这么对我吗？”
他感觉到身上温暖的重量——覆盖住他的后背，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的暖意，在他脖颈处轻舔的舌尖，环抱住他、满是占有欲的手臂——不像是应该属于他的温度，切切实实覆在他身上，诉说情动，暧昧与温存，一寸寸抚平他面皮的褶皱，覆盖住冰冷的尸骨。
“转过来一下。”陶盛在他耳边说，“我想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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