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经过审讯和对案发现场的勘察,基本确认这一起案件只是模仿作案,但破案速度之快还是给了全局人不少信心,除了陶盛——只有他知道,这男人原本可以再藏一段时间,是被害女子的冤魂上了吴觅的身把他吓得魂不附体,才一口气把做的事吐了个干净。当然,这些东西怎么说也不可能写进报告里,只能交代是“犯罪嫌疑人不堪承受压力主动自首”。
至于一开始他为什么要在作案之后故意去陶盛家,大概是出于杀人犯的普遍炫耀心理:杀个人有什么了不起?我照样敢在警察面前晃悠。唯一的疑点是,他坚称自己进门后一时起意掐死了吴觅,还猥亵了尸体,吴觅却又奇迹般地被抢救过来,而且对期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陶勇倒是很从容:“鬼遮眼。”
“什么意思?”
“你真以为这男的有胆量再杀一个?肯定是女鬼施了障眼法,让他动了心思,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其实都是幻觉。”
换作以前,陶盛肯定懒得听他这些胡话扭头就走,但是今天他不能了。父子俩在警局里沉默不语,对坐半晌,陶盛才问:“所以,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这些东西,是你在帮忙?”
“算是吧。”老头儿不太乐意地承认,“走的时候给你塞的东西也不好好带着,现在好了,直接白日撞见鬼。”
陶盛想了想,把之前整理的凶杀案卷宗拿出来:“那依你看,这些案件是不是一个人做的?”
“你小子,别的没学,套话倒是挺灵光。”陶勇哼了一声,“父子一场,也不跟你拐弯抹角,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些人都是被厉鬼杀的,至于是不是同一个,我没看到尸体,有待商榷。”
警察局其他人已经收工准备去吃庆功宴,陶盛给推了,打开手机在外卖软件上看附近有什么吃的,陶勇推脱道:“找个面馆吃碗面条算了,我年纪大了不好消化。”
陶盛一脸尴尬地停住手:“我……这是给吴觅买的。”
陶勇自作多情了一次,脸又变臭了:“多大孩子了自己不会找东西吃?你从哪里捡来的,不三不四,一脸邪相。”
“他差点就被掐死,我把他一个人丢家里已经很——”陶盛摆摆手,“这么久不见面,我也不想吵架,吴觅父母都不在了,之前没人管走错了路,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你不想等就先回去。”
“谁要去你那破地方?阴气沉沉的,还有个拖油瓶。”陶勇拄着拐杖就走,“你那个案子,再有新进展第一时间告诉我,至少留个全尸给我看看。”
陶勇还是那个脾气,摆架子为主说事为辅,早年丧妻至今,让他性情越发古怪。就连他亲儿子陶盛,也得等他走了才能反应过来,父亲就是为了这起案子来找他的。
以前再怎么不相信的东西,如今也不得不信。陶盛去附近的餐馆占了个座位,边等人炒菜打包边发呆。
记事起父亲就不太喜欢他,他也隐约听过,可能是母亲生自己难产的缘故。但真要说父亲多喜欢母亲也谈不上,因为家里连母亲的遗像都没摆。最令陶盛反感的,倒不是父亲平时那些恶言恶语,而是他明明已经因为私自结婚破戒被赶下山,还是会有茅山派的人来找他,不知道是为了接济还是怎样。这些人无一例外穿着老气的长褂或者道袍,旁若无人地走进居民楼承受邻居们异样的眼神。他们离开后,父亲就会闷头把自己关进房间里,陶盛则会发现,自己的衣服口袋、书包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塞了奇怪的符咒。
十八岁成年时他和父亲就因为这事大吵了一架。陶盛不愿再忍耐被同龄人嘲笑的生活,撕了所有符咒,引得父亲大为光火。后来知道他私报了警校更是怒不可遏,但当时警校录取通知书都到了,木已成舟,父亲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黑着脸,更加频繁地给自己衣服和包里塞一些法器。现在看来,他大概是早早就知道了自己天生体质异常容易撞鬼,才想了这些法子,只可惜陶盛天生反骨根本不愿意相信,自然也不会配合他。
如果父亲愿意放下身段好好跟他讲,把这一切解释清楚,他们或许不会闹得这么僵——不,不可能的,父亲就算是今天也不肯说自己为什么容易招惹鬼怪,这种体质从何而来,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这老头就这脾气,独断专行,只要求别人配合他,从来不理解别人的感受。
到家的时候吴觅还在沙发上睡着,如果不是桌上多了碗面条,他还以为吴觅没醒过。被他叫醒之后还是迷迷瞪瞪的,说话声音有点哑:“哥,你回来了。”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还做饭?”
“爸爸不是要来吗,那是给他做的。”
他这一声爸叫得无比自然,陶盛听得一愣:“那是我爸……你不用叫的,他不跟我一起住,只是来看看。”
陶盛脱了外套拿去衣架上挂起来,吴觅就深一脚浅一脚跟在他后面,搂住他的腰:“可是我想叫他爸爸……哥要是不习惯,我先改口叫你?”
“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