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是翌日下午醒来的。
他昏昏沉沉醒了几次，醒来时，就见窗外残阳斜照。
床边爬了一个小孩儿，还紧紧地攥着他的手。
身体痛到极致，反而已经有些麻木，林沐微微皱眉，手指才一动弹，小孩儿就猛地挺直了身板。
在看到他睁着的眼，先眨了眨眼睛，又骤然红了：“……你终于醒了。”
小孩儿眼睛里包着一汪泪，随时都要落下来。
林沐嗯了一声，嗓子疼的如被刀割。
小孩儿猛地站起身，着急忙慌的冲着外面喊：“医生，医生呢，林沐醒啦！”
一阵兵荒马乱。
医生进来给林沐检查的时候，蒋容与始终站在一旁，这期间，外面还隐约传来孩子的哭声。
林沐一耳朵就听出来是蒋容诚，虚弱的问：“谁在看着二少？”
“是刘姐。”
刘姐是蒋容诚的保姆，负责帮林沐打下手，只照顾孩子。
林沐点头，听到那哭声嘶哑，皱了皱眉。等医生检查完，确认他精神不错，情况稳定，就跟蒋容与说：“让人把橙子带过来吧。”
蒋容与有些不甘愿：“你还病着呢，他烦得很……”
后面的话，又在林沐虚弱的神情里败下阵来：“好。”
片刻后，他就抓着蒋容诚走进来。
两岁出头的小崽，走路不算太稳，被哥哥抓着，险些被自己绊倒。
瞧见林沐的那一刻，蒋容诚哇的哭出来：“沐沐，沐沐！”
他哭着找林沐，一双眼核桃似的，鼻尖都哭红了，白面团哭出了腮红，瞧着可怜的很。
林沐动手指都艰难，轻声安抚他：“橙子乖，我在呢。”
蒋容诚人还没床高，努力举着手想去抓林沐，就被蒋容与一巴掌拍在他的小爪子上：“别碰他！”
蒋容诚被吓了一跳，正在哭着呢，瞬间打了个嗝儿，他也忘记哭了，林沐好笑又好气，说蒋容与：“别吓唬他。”
他说着，又伸过去左手，让蒋容诚抓着：“橙子乖，我困了，你乖乖跟刘姐去玩，让我睡会儿好不好？”
蒋容诚又抽抽搭搭的摇头：“沐沐不见，好久。不要。”
小孩儿说话颠三倒四，林沐倒是很懂他的意思。
蒋容诚出生就没了妈，是林沐把他一手养大了，在小崽心里，对妈妈的概念，可能就是林沐。
他无比依赖林沐，这个家里谁都不能替代。
他不肯走，林沐也惯着他，让保姆把蒋容诚的婴儿床挪过来，就放在自己床边。
小的时候，蒋容诚就是这么睡的，后来他会爬了之后，林沐曾经将他挪到自己床上，好看着崽子睡觉，结果有次蒋西洲回来，不满崽子霸占了自己的位置，又将他丢回了婴儿床。
直到现在，蒋容诚的婴儿床都是在林沐房间里放着的。
下人们动作麻利，不多时就搬过来了床。
小崽昨天到现在几乎没睡多久，睡一会儿醒来不见林沐就哭，眼下见到了人，乖乖的躺在小床里，不多时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他睡着了还扯着林沐的指尖，林沐被牵动伤口，疼的皱了皱眉，蒋容与瞧见了，直接就把蒋容诚的手拽出去，声音也带着火：“你还伤着呢，别惯着他！”
他说话时，小心的把林沐的胳膊在床上放好，又轻声问：“要不要叫医生，你是不是很疼？”
说到最后，小孩儿又红了眼。
他哭的时候没声音，大滴大滴眼泪往下流，像是注水雕塑似的。
林沐忍不住弯唇笑，轻声说：“不疼。”
他哄孩子经验十足，轻轻抬了抬手，蒋容与就在他床前蹲下，乖顺的让他摸头。
这会儿倒是不觉得被摸头像女孩子了。
“对不起。”
小孩儿眼中满是愧疚与自责，那点仓惶害怕遮掩不住，林沐心中叹气，说：“没事。”
“怎么没事！”
没有被责怪，蒋容与又激动起来：“林沐你是傻子吗？你知不知道……”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林沐却懂了。
他当然知道，人是血肉之躯，伤重是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