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兽
这天晚上,落了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一场不合时宜的雪,并没有丰年可兆,只把本来就冷的天变得更是如同冰窟。
小满蜷缩着身体,手脚心口都像被冻结了,在被窝里辗转大半夜,始终不能入睡。
迷迷糊糊终于睡过去时,在梦里,却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牵引着来到河边,那一条曾经淹死哥哥大春的河。
脚浸到冰冷的河水里,他分明不想再往前走,身体却被那股力量操控,怎么也停不下来。
冰冷的河水慢慢没过他的脚踝,然后没过膝盖、腰际,水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即将没到脖颈时,大春的脸陡然从水底浮了出来。
那一张脸已被河水浸泡得肿胀变形,那双往日痴傻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神情逐渐扭曲狰狞,突然,大春伸出一只手来,把他的头往河水深处按。
小满拼命挣扎却只是徒劳,无论如何挣脱不得,大春死死按着他的头,而脚底下还被水草缠着,小满大哭着醒过来,满身满脸都是冰冷的汗。
他突然就懂得了阿爹躲在茅厕里的行为和那个诡秘的笑容意味着什么,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涌上来,伴随着对阿爹的反感和失望。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红杏揽过他的头,轻轻抱住他。
他不想再看,偏偏一步也动不了,胸口被一种陌生古怪的东西压着,几乎透不过气来。
小满如同梦呓般地开口:“阿哥……也是我害的……”
他喉咙一紧,又哭出声来。
小满回了神,冲她大嚷一声:“你不是阿姐!”
晌午那辆牛车驶进来的时候,小满以为是阿姐又回来了,他跑着跳着,满心欢喜地奔到屋外。
小满那时还不能理解这种事,直到后来某天夜里撞见阿爹做贼似的整个人贴在大春的房门上眯着三角眼朝那道缝里偷看,又在某个白天看见阿爹面带陶醉地抚摸着她晾晒的肚兜。
感觉到有一只手覆上被,他的身子立刻僵直,“不要,不要……”
他的语气,就像说起买卖一件东西一个牲畜般随便。
刚从地上起来的她又惧怕地瑟缩起来。
慢慢地小满真的平静下来,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从被子里一点点把头探出,蓦地对上她那双鹿一样柔和的眼眸。
看她受欺负,听到她的惨叫声时,看着她逆来顺受的表情时,甚至是面对哥哥那张傻笑的脸时,心里的老虎张牙舞爪随时都会跳出来。
那时的雪珠早已成了鹅毛大雪,那女子像是被冻坏了,车都到了门前,她还呆呆坐着。
那只老虎,动不动就在小满心头挥舞着利爪示威。
小满叫着“阿姐”迎上去,她才有些局促地抬起头。
大春听见老于的玩笑,一根筋当了真,他的脑子素来不好使,在这种事情上偏偏和自己爹较劲。
她闭着眼,木头一般默默忍着,忍到实在忍不了,便流着泪,发出受伤了的猫儿似的细小低吟。
小满逃走了。
他走了好长一段路,她压抑痛苦的声音混合着大春粗重的喘息,还是充斥着他的耳膜。
她慢慢下车,因为身子太过娇小,那件新做的袄子显得格外厚重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