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软,合脚。他都不知道,红杏是什么时候悄悄量了他脚的大小,替他做了新鞋。
红杏轻轻拿开她的手,却也对着小满摇了摇头,做了一个让他先出去的手势。李婆一怔,脸上仍是堆笑,“你这小鬼,别不懂事,我可替你嫂嫂物色了一门好亲事呢。”
吃面也好,做鞋也好,她都只想着他,唯独把她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他只是想着,大不了就随村口的胡三一道去河里抓鱼摸螺蛳卖钱。
小满只觉得有一股气腾地升起,咬紧嘴唇过去,沉沉看着李婆。
就像今天,红杏要替他量身做衣服,他只不停重复着说不要不用,而红杏还是笑着拿了布尺子过来,他便也老老实实站着不动,任凭她量了,好似被灌了迷魂药。
小满不动,眼睛里逐渐有了水光,紧接着赌气般的上去,硬把李婆从凳子上拽了起来往外推。
柳嫂笑够了,认认真真看着红杏,对她道:“有这样的手艺,你可以试试做些针线活拿到街市上去卖,说不定也是个谋生的好法子呢。”
李婆讪笑两下,下意识地扯了扯红杏的袖子,“你这小叔子,以为你再嫁了就没他的立足地了,你看,这一见着我,就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村里出名的媒人李婆踏进于家的小院时,红杏正在屋里做针线活儿。
当年,红杏和阿姐的换亲,就是她的主意。
这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开始讨厌自己了,可她还是温温柔柔笑着,毫无芥蒂的样子。
柳嫂看着,赞不绝口,说是她看着跟人家托人从苏州带回来的衣服差不离,一听这是红杏拿地主家给的旧衣服改的,更是感叹个不停。
她拿手指着大门,嘴里不住地唾骂,只能悻悻地回去,却没有放弃,第二回再来时,恰好是先碰到红杏,而小满不在。
替小满量过尺寸之后,她用那些旧衣旧布缝缝改改,没几天就做出了一身像样的衣裤。
那天从街市上回去之后,她又拿出一双鞋,笑吟吟地比划着让他换上。
李婆冷不丁被他推了一个踉跄跌出门外,再回神,少年已经一脸阴沉地栓上了院门。
柳嫂一怔,道了一声“祖宗”,猛地一下又笑得直不起腰来。
红杏手巧,梁家赏的那些旧衣旧布,蒙着灰,散发着重重的霉味,有些都褪了色,发了黄,她一一洗过,晾晒。
李婆不肯走,和他拉锯,心急上火,一连串话连珠炮似的脱口而出:“你这浑小子,别不识好歹!你嫂嫂心地好,再嫁难道还会短你一口吃喝?我告诉你,她不嫁,你们才都是没有活路!我也是好心,没成想被当成了驴肝肺……”
小满打断她:“闭嘴,滚!”声调却是怪异的,卡在喉咙里险些发不出来,像是要哭之前最后的强撑。
小满的手渐渐无力,李婆趁机挣开,拂了拂自己被扯皱的衣服,强横的嗓门又拔高了八度:“你就是个小拖油瓶!要活活把你嫂嫂也给拖死才满意是不?”
她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红杏快步走来,红着眼眶,也用力地推向李婆。
李婆吃了一惊,红杏却是满脸决绝把她朝门外推,那双小鹿般柔弱的眼睛盯着她,里头竟含着恨意,仿佛也在叫她“滚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