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郁家男人的脾气貌似都大,郁战明,郁绍庭,郁景希,除了郁仲骁还算温和。
早餐是外婆做的,李婶打的下手,郁老太太兴致勃勃地在旁边观摩。
一开门,白筱站在门口,小家伙也没理会她,直接进了自己的小房间。
她脸颊臊红,转开眼,悻悻然地往外走,嘴里嘟囔:“旅游装里的乳液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
外婆看她一说谎就嫣红的脸颊:“你这样动来动去,我也睡不着,我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
白筱走进去,正好瞧见他捻灭一个烟蒂,床柜跟床上到处都是乱摊的纸张,加上郁景希刚才那一翻滚,更显凌乱,走过去要帮他整理,却听到他说:“别乱动,等会儿我找不到了。”
白筱听得云里雾里,如果苏蔓榕跟郁政东是初恋情人,那她又是怎么回事?
“有些事或许就是注定的,我现在才知道,那会儿不是寻不到机会,而是不合适。”
白筱站起身,含笑望着小家伙离开的背影,李婶在一旁说:“小少爷真的变了不少。”
“不抽烟你让我干什么?”
“说好了今晚陪您一块睡,不回去。”白筱作势抱住老人家,就像小时候一样。
郁绍庭低头继续工作:“白天有的是时间说。”
刚走到门口,白筱听到主卧里传来郁景希的声音:“爸爸,你们的被子为什么这么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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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绍庭发出轻轻的腹笑。
“她有自己不想面对的事,也许看到我们就会触及那些不好的回忆。”老人家犹如老树皮布满褶皱的手摸着白筱的脸,叹息:“可怜了你,如果知道她还活的好好的,外婆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你送到她身边。”
“床也是,比我的舒服多了。”
“……”
郁景希在床上滚厌了,凑到郁绍庭的笔记本前,伸出小手指要按键盘,却被一声呵斥:“瞎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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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去把自己的被子搬过来。”郁景希说着下床,套了拖就兴奋地往外跑。
“气氛,气氛不一样。”
郁绍庭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今天中午,他给自己打那通电话,是不是想带她去见刚从黎阳过来的外婆?
一边走一边扭头朝卧室里哼道:“我才懒得跟你睡,不稀罕,不喜欢!”
白筱摇头,他嘴巴牢,不想说的事她再怎么打探也徒劳。
外婆:“我们家的条件你也知道,拿不出那些大户人家几百万的嫁妆。有些事我也不瞒你,估计也瞒不了你,这两样东西,筱筱跟祁佑刚结婚那会儿我就想给了,但一直没机会。”
“后来呢?”白筱错过了景希的幼年,对此并不是没遗憾。
外婆笑骂:“这会儿了还跟我耍嘴皮子!”
“后来三少把小少爷拖到门外,说是不去道歉就待在外面,说完三少就关门上楼,结果一个小时过去,小少爷愣是没有敲门,那时候多冷的天,一个四岁的孩子哪受得住?等我偷偷去开门,小少爷坐在台阶上抱着模型飞机,身子都冻僵了,我让他进屋也不听,最后还是三少亲自把他拖进屋子。”
白筱拧眉:“那不一样。”
小时候,她还依稀记得,吴秀梅骂她,要不是她跟她妈妈,等外公老了,白秋华很有可能会顶替外公的位置,如果运气好,还能一步步升上去,虽然白筱觉得白秋华没这能力,但终归是一个希望。
郁景希听了她的甜言蜜语,心里的失望化为得意,拽拽地哼了声,然后捧着毛毯大摇大摆地回卧室去了。
郁绍庭眼尾余光扫了她一眼,然后越过她,拿了笔记本跟文件,直接出去了。
白筱换了身衣服下楼,郁绍庭背对着她坐在餐厅,郁景希也在,坐的离郁绍庭很远,赌气似地。
白筱诧异:“你感冒了?”
这也是白秋华跟吴秀梅那么恨她的原因。
祖孙俩又说笑了几句,才关了灯休息,白筱窝在被子里,想着外婆的话,却理不出一个头绪。
外婆轻拍她的手臂:“都是孩子的妈妈了,怎么还跟没长大一样。”
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么开放,未婚生子,每个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
“怎么,绍庭难道没告诉你我要来吗?”外婆讶然。
白筱眼圈泛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郁绍庭把烟从嘴边拿下,一抬眼注意到了门口的白筱,原本要去掀郁景希身上被子的手改为抚摸郁景希的脑袋,目光重新落在电脑屏幕上,嘴里说着:“这床被子不够三个人盖……”
老人家瞪了她一眼,假装不悦:“那也比跟着我们受苦来得强。”
郁绍庭坐在餐厅没走,看了眼白筱,也没说什么,直到她拿了钱,身影消失在别墅门口。
白筱站在卫浴间门口,静静地望着他专注的模样,身后的玻璃窗打开一条缝,房间里的烟味已经散去不少,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睡袍的面料很贴身,胸膛和臂膀的肌肉线条张弛有度,劲瘦而充满了力量。
“昨晚是不是没睡好?”郁绍庭下楼时,她就注意到他声音不对劲,估计是着凉了。
身后的男人没吭声,白筱在电视机旁边找到了自己的护肤品。
凭郁绍庭的人生阅历,怎么会看不出外婆有话想对自己说,他起身去厨房泡了壶茶,拿了干净的茶杯放到外婆跟前,倒了一杯热茶,给自己也倒了杯,然后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过了会儿,白筱才问外婆来之前怎么不给自己打个电话,老人家笑,感慨地说:“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一个小伙子开着车到家门口,说是郁总让他来接人的,收拾得太急,也就忘了通知你。”
翌日清晨,白筱醒来,外婆早已经起了。
主卧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单闻这股味道,并不好受。
“这样子晚上怎么睡?”白筱半跪在床边,看了眼墙上的钟:“这都几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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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叹口气,目光和蔼地看着他:“我这外孙女有时候任性,你以后恐怕要多担待着点。”
“在拉斯维加斯时,有一天邻居一个孩子过来玩,看中小少爷的飞机模型拿了要走,小少爷当场就翻了脸,还把人家推倒磕肿了脑袋,三少回来后,让小少爷亲自登门去道歉,小少爷犟着性子不肯去。”
郁景希吃了早餐就让梁司机送着去学校,难得没耗着让郁绍庭跟白筱送,郁老太太不放心就跟着去了。
提起往事,辛酸也相继涌上心头。
老人家从自己的裤兜里拿出了一块手帕,包得很严实,放到餐桌上慢慢打开。
“后来,你妈妈在上学时突然回了趟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也不说怎么了,待了几天然后又北上回了学校,过了大半年,她突然来信说想要结婚了,那时候她还在上大学,我跟你外公当然不同意。”
路过郁老太太房间,房门虚掩,外婆也在里面,白筱听不真切她们在说什么,但里面的氛围还不错。
郁绍庭望过来,眼神摆得很正,却没有搭话。
白筱却一把抱住了他,重重地亲了下他的脸蛋,小家伙害臊地一擦:“刚洗过脸,现在又要重洗了!”
她一边把爽肤水倒手心一边转过身,说:“我今晚想跟外婆一块儿睡。”
不知是不是幻觉,白筱好像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幽怨……
“谢谢你景希。”白筱郑重其事地望着小家伙。
郁绍庭的手握紧茶杯,垂眼盯着首饰,很平静的语气,缓缓开口:“这些您收起来吧。”
老人家却把首饰往他跟前轻轻一推:“你要不收,我怕是死了也不安心。”
“我也活不过几个年头了,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我这个苦命的外孙女能有个好归宿,你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两人在一起过日子不容易,有句老话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她年纪还小,很多事还不懂,要是做错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教她……”
白筱站在别墅门口,听着里面外婆语重心长的声音,有温热的水珠滴落在手里的药盒上。
上一回,在病房外面听外婆把郁绍庭当裴祁佑时带着恳求的话,她心酸;这一回,却是不一样的情绪。
她听到郁绍庭回答了,很简单,只有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