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仰头看着他略显倦态的眉眼:“是不是没吃晚饭?”那个声音她在怀孕期间每天都会听到,通过电话。
梦境里一开始的画面是裴宅,不如如今的装修精致,但也透着大气,裴晋渊拄着拐杖坐在餐桌上首,两边是裴家其他人,一个打扮漂亮的小女孩由保姆牵着从楼上下来,小脸上带着怯怯的表情。
——————————
白筱本涣散的眼睛渐渐聚焦,注意到公寓的门还大开着,过道上的灯光泄进来照亮了玄关。
裴晋渊哈哈地笑,指着坐在左侧穿着小西装的男孩问小女孩:“那你喊他什么?”
他问的很随意,白筱的心头却像被巨石一压:“没什么,梦到了一条蛇要吃我。”
她把钢镚放在拇指甲上,轻轻一弹,又伸手接住,然后缓缓地张开手心,朝上。
她偶尔看一眼手机,偶尔起身走走,偶尔会在桌上趴一会儿。
书房门打开,一个打扮清丽的年轻女人走进来,她看不清那张脸,却是很柔美的声音。
“那你呢?你还喜欢他吗?”
她靠在他肩头,回抱着他,笑容妍妍:“我相信你。”
白筱回到主卧,在床上躺了会儿却没有睡意。
看他龇牙咧嘴的小模样,白筱起身:“十点半了,快睡觉!”
门开了,穿着睡衣的秘书拿了手机进来:“老首长,三少说有事找你。”
餐厅里的灯光落在郁绍庭的身上,真实得令她不敢相信,怔怔地看着他,心头的惧怕却消散了很多。
她就像一具傀儡,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地听从他们指挥做着千篇一律的事情。
郁绍庭确实没吃晚餐,但看着她一双如翦的水眸,却鬼使神差地说:“吃过了。”
“我没胡思乱想。”白筱忍不住反驳,她没想,可是那些人和事却缠着她不放。
秘书苦笑不得,老首长的脾气一上来是六亲都不认了。
白筱配合地点头,郁景希凑过来:“你要是寂寞了,也可以找我,我还是能抽出点时间陪你的。”
小女孩被抱起坐在裴晋渊的腿上,弱弱地叫了一声“爷爷”。
郁绍庭洗了澡出来,餐桌上摆了一碗刚煮好的饺子,正热腾腾地冒着气。
……
——————————
郁景希顿时心虚,撇开头不看她。
白筱看出他应该很忙,犹豫了会儿,还是又发了一条:“大概几点回来?我给你准备夜宵。”
郁景希没回卧室,而是抱着那把十几块钱的玩具枪跟在她后面,孜孜不倦地说:“我不喜欢那个汽油。”
……
“你这样可不行,我爸爸工作很忙的,你要是以后真嫁给他了,得习惯知道吗?”
一个爆栗子敲在他的头顶。
郁绍庭却拉住她,自个儿也在床边坐下,没有脱皮鞋,修长的腿搁着床沿,并不舒服的姿势。
镜头突然又发生转换,她看到自己挺着大肚子躺在医院床上接受检查。
原本温婉地站在一边的徐淑媛突然化身为巨蟒,张开血盆大口猛地扑向她。
他站在桌边,用浴巾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头发,然后转头看向卧室方向,里面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手里把玩着傍晚在路边小店买的玩具枪,眼睛却偶尔瞟向白筱。
不用秘书转达,他已经听到了郁总参谋长的大嗓门,没像往常直接搁了电话,而是说:“梁秘书,替我问问他,他现在还想不想知道景希的妈妈是谁了?”
白筱没什么胃口,吃了半碗饭就了事,小家伙却足足吃了两小碗才肯下桌。
“譬如?”白筱想逗逗他。
在她要关灯离开时,郁景希又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后天我开学,是你带我去报道还是爸爸?”
郁绍庭在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疲惫的睡颜,慢慢地俯下身,薄唇轻柔地印上她的眼角,直起身时替她撩开发丝,拿了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和烟、打火机就去了阳台,没忘记转身拉上跟主卧间隔的移门。
“那他可能想要来见你呀!”
但半夜的被吵醒,尤其是拿起座机听到郁绍庭的声音,二话不说,直接搁了电话,拔了电话线,躺回被窝里,骂了一句:“混小子,不把我气死也得把我折腾死!”
“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筱筱,相信我,等我有钱了我不会再让你受苦!”
眼皮重的厉害,她努力撑开眼,看到的是蹲在她脚边、皱眉轻拍她脸颊的郁绍庭。
人在忙碌工作时最忌讳的就是被一而再地打扰,考虑了良久,终究没发短信打电话。
小家伙哀嚎一声,哀怨地瞪她,恹恹地扯了大书包趴在茶几上开始做作业。
白筱心有余悸,梦中徐淑媛那一声声质问还清晰可闻。
小家伙哼唧一声,在被子里扭来扭去,最后整个人都缩成一团,闷闷地传出一声“晚安”。
他低头盯着那碗睡觉良久,转身回了房间。
小家伙撇撇嘴角,拿着铅笔在上面扭扭歪歪地写。
“那我给你去做夜宵。”白筱作势就要起身。
她往郁绍庭的身边靠了靠,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才稍稍安心,闷闷地说:“我又打不过她。”
郁战明接到郁绍庭电话时,正在做他年轻时候在中越战场上挥斥方遒的梦。
幸好他聪明,知道“调虎离山”,说是去五楼实际带着小白从货梯溜走,不然准得被那个叫汽油的缠上!
过了很久,久到白筱辅导了郁景希两页作业,那边才回复:“在开会。”
白筱望着他贼溜晶亮的眼珠子:“一起陪你去怎么样?”
白筱想大声争辩,但喉咙却被堵住怎么也发不出声来,耳边,似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郁战明背对着秘书躺着,听到秘书跟电话那头说了几句,然后秘书又喊他:“老首长,三少说真有急事。”
白筱把他一双又厚又软的小脚丫放进拖鞋里,拍拍他的小腿:“起来吧。”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并未多想,却还是梦到了这些,是不是一个不好的预兆呢?
郁绍庭站在阳台窗前,玻璃窗被他打开,夜间冰冷的空气稀薄了香烟呛人的味道。
“我不认识他!”郁战明脸一摆,一个转身躺回被窝里。
——————————
——————————
白筱把餐桌收拾干净,想了想还是给郁绍庭发了条短信:“吃过晚饭了吗?”
那边不是梁秘书客套的声音,郁战明的怒吼声响起:“你他妈的少威胁我,你以为我稀罕知道你那些事?”
“那行,既然你不想知道,我也懒得说。”郁绍庭作势就要按了电话。
郁战明却突然开口:“孩子的妈妈到底是谁?”
“不早了,还是休息吧。”
“混账东西!你刷着我玩呢!”
郁绍庭又抽了口烟,白色烟雾徐徐从眼前升起:“我怕我说了你马上得进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