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花园回去后,穆黎便把自己关在了御书房内。晚膳时小栗子战战兢兢装了几碟饭菜进去,御书房内没有掌灯,但点了些安神的香片,袅袅的青烟升腾而起,在夜色下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穆黎正独自坐在高处,双目紧闭地撑着额头,听见有人进来,也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动作。入夜很冷,但他穿得却十分单薄。御书房不似寝殿,没有连着司炉,冷风从屋外吹进来,小栗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是从穆黎甫一登基起便侍奉左右的,还从未见过对方这样大发雷霆。
“皇上,该用晚膳了。”
穆黎没有回应,小栗子便走近了又说了一遍。
“朕不饿,你出去吧。”
小栗子踌躇了片刻,但穆黎依然没什么反应,只得悻悻地退了出去。
“哎,叶大人也真是的,好端端的非要说些胡话来顶撞皇上……”
小栗子看了眼从夜空中纷扬而下的雪花犯了声嘀咕,一旁守夜的小太监们都打起了盹。他裹了裹衣领,正欲打起精神,却听得殿内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他吓得一激灵,赶忙推门而入。
御书房内黑漆漆一片,只借着月色看到些金玉反射出的光,晃眼却并不明亮。
“皇上?”
小栗子点起灯盏,待屋内被火光充盈起来,他才赫然发现地板上躺着的人影。他“噫”地一声怪叫,急忙跑过去将满头虚汗的穆黎搀扶起来,“皇上……皇上你醒醒!来人——快来人啊——!”
穆晚襟到时,身披了件浅色的斗篷,上面落满了白雪,可他的脸却仿佛比那落雪还要苍白。他匆匆奔向了内殿,宣太后正坐在床沿边上,见到他时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穆晚襟走上前,见穆黎已经睡了,才将身上挡雪的披风解了开来,低声问道:“张太医,皇兄这是怎么了?”
“小王爷请宽心,皇上这是动了肝火,加之近日里操劳过度才引发的头风。方才微臣已经伺候皇上服了药,剩下的再日夜服用一贴,不消三日便可痊愈。”
张太医的话让穆晚襟略略松了口气,他扶着满面倦容的宣太后起了身,“母后您近来身子不适,天色已晚,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皇兄这有襟儿照看便行了。”
宣太后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替穆黎将被角压了压,“襟儿,你皇兄一向跟你最为亲近,你好生劝慰劝慰他,千万不要伤了身子,落了病根。”
“襟儿晓得,母后放心。”
将太后送至回廊尽头,穆晚襟才折返回了穆黎的寝殿内。他把厚重繁复的帘账卷了起来,见穆黎已经醒了,双眼出神地看着帘账上方。
“皇兄在想些什么呢?”穆晚襟问道。
穆黎没有看向他,喃喃答道:“头风犯前只觉得怒不可遏,但躺了这么一会,反倒想通了许多。”
穆晚襟伸手抚上了穆黎的额头,问他还疼不疼,穆黎摇头坐了起来。
“太后走了?”穆黎问起。
“皇兄可还在怨母后插手此事?”
穆黎按住太阳穴,没有回话。
穆晚襟坐在一边,他来时受了冻,面上没有什么血色,几缕长发耷拉在脸侧,两片淡色的薄唇在微微打颤。穆黎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宽慰,“不过是些小毛病。”
穆晚襟靠在穆黎肩膀上,闷声道:“臣弟心疼。”
穆黎轻轻抚了抚穆晚襟清瘦的背脊,又听到他说道:“皇兄,这世上只有母后与臣弟,是决计不会加害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