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些什么混账话。”穆黎理了理穆黎散在肩头的细软发丝,低声道:“这点朕从未怀疑过。”
他顿了顿,又喃喃自语:“从前读通鉴,只觉得一些昏聩的帝王蠢钝不堪,但如今朕才知晓为君之不易。”
穆晚襟闷闷不乐地开口辩驳:“皇兄与他们可不一样。”
“如何不同?”穆黎看着门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宗亲贪腐不可抓,天牢被焚不可怒,臣下进谏不可听……朕真的能当好这个皇帝吗?”
穆晚襟眼角通红地望着他,“皇兄受了委屈。”
穆黎无力地摇了摇头,“是我太软弱了。”他将脸埋进双膝处,“从前做皇子时,他欺我辱我,我从未与他计较,也无法奈他如何。可如今他竟然敢一把火烧了天牢,那可是象征律法威严的天牢大狱啊……他可有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一丝一毫?”
穆晚襟将穆黎圈在怀中,穆黎却突然抬起头,冷笑了一声,“可朕还需忍着,忍到他坐起高楼,忍到他笑宴宾客——”
“再将他的楼宇放一把火烧个干净,”穆晚襟接过话端,“为皇兄的太平盛世唱一出热热闹闹的好戏。”
他们体内都流淌着皇室的血脉,说出这些话时连表情都如出一辙,冰冷又平静。
“皇兄是胸怀沟壑之人,自知成大业者,需忍旁人不可忍。九哥多行不义,皇兄想动他不过是早晚的事,又何必因他人的几句言语就动怒伤身?”
穆黎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你呀……”
“他叶初曈心系黎民总归是好的。”穆黎将声音压得很低,表情有几分落寞,“他是什么性子,会说出什么话,朕早该想到的。只是心中却总怀着侥幸,想着兴许他能体谅朕的难处。可自古帝王称孤道寡本就是常态,朕从一开始便不该将他视作知交好友,对他寄以厚望的。”
穆晚襟轻蔑地嗤了一声,“他叶初曈算个什么东西?”
他坐直身子,伸手拿起案台上的红烛,用剪子将那灯芯剪下一段。残芯上尚留着的火苗在剪刀上跳跃着,火光将他瞳孔的颜色照得格外浅淡。
“这叶初曈,空有一腔愚忠,偏生不长脑子,哪里懂得皇兄的难处?皇兄若是嫌前朝尚无左膀右臂,那臣弟即日起便学着做个勤勉王爷,日日为皇兄分忧,岂不比那个呆子体己千百倍?”
穆黎无奈地笑了笑,用手在穆晚襟眉心的那颗小痣上点了点,“朕从前怎不知十三弟是这么个争强好胜之人?”
穆晚襟抓住穆黎的手,唇边带着浅笑,“若是与皇兄有关,那襟儿高低是要争个一二的。”
“行了,净会贫嘴。”穆黎抽回手按了按太阳穴,又躺了下去,低声问道:“来时可下了雪?”
穆晚襟笑嘻嘻地将外衫脱去,飞快钻进了被窝,长臂搭在穆黎腰间,“入夜就开始下了,这会儿地上该是都白了。”
穆黎握住了横在自己腰前的手,放在手心捂着。穆晚襟缩着身子贴上了他的背脊,暖意从身体接触着的地方传递过来。兴许是吃了药,穆黎的思绪逐渐昏沉,他听见穆晚襟在身后又轻声说了些近日里听到的新词新戏,觉得有趣便笑了几声。
“皇兄困了?”穆晚襟半撑起上身,那只横在穆黎腰上的手慢慢移到了穆黎的脸上。
穆黎被弄得有些痒,翻了个身面向穆晚襟迷迷糊糊地问起:“前几日你可去过玉牒馆?”
穆晚襟作祟的手停了停,笑盈盈答道:“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兄。”
穆黎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若是不想让我知道,大可不必提醒里边的收掌官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片刻后便只能听见平稳的呼吸声了。穆晚襟看了一会穆黎睡着时的模样,忍不住轻轻将其揽进怀中。冬夜万籁皆寂,偶尔传来檐边积雪跌落地面的“簌簌”声。他微闭着双眼,手心在穆黎背上有一下没有下地轻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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