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戚知道,那些在背后议论的同学其实都并没有恶意,但他也明白自己与他人不同。
这种不同来自于他曾经被弟弟强奸,每一场痛彻心扉的性爱,以及自尊被鞭挞的痛苦。
他在肉体和灵魂撕扯的暴力中逐渐迷失方向,如果被分成两半,周正戚清楚的知道另一半的自己一定是魔鬼。
他和周正青也并不是完全不相同的,他们是有相同的血脉,有同样罪恶的根源。
至少他的另一个自己和亲弟弟一模一样。
周正戚不是没有回过家,在周正青出院的那天他躲在家里大门外的枯树下,看见了弟弟被包裹着像粽子的手臂,还有母亲慈祥的面容。
那天是十二月最后一天,他的二十岁。
过了这么久,周正戚才突然间想明白,他的最后一丝生机,不在自己,不在未来,不在自由。
而是在于母亲。
如果母亲能大发慈悲的宽恕他,饶恕他童年时的罪行,或许他还有生还的可能。
如果陈岚珍此刻能走过来,像小时候那样温柔拍拍他,告诉他:“戚戚宝贝,没关系,每个人都会犯错的,你也犯错了,但是改正错误就好了呀,妈妈会原谅你,弟弟也会原谅你……”
“妈妈会原谅你……”
“弟弟也会原谅你……”
“弟弟现在回来了呀,没事的,快去和弟弟道歉吧,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对不对呀……宝贝……”
周正戚幻想着那一刻眼眶骤然湿润,他泪流满面环抱双臂靠着大树慢慢蹲下,怔怔地看着母亲和弟弟走进熟悉的大房子,自己却像落魄的流浪汉躲在阴影里。
过去十多年他没有一天安稳过,丢掉弟弟的罪恶感在他心里越来越壮阔,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他需要一个发泄和突破口。
但没有人来救他。
——母亲不会。
——弟弟更不会。
他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泪眼朦胧中,周正戚再次想起一个熟悉的身影,想起自己曾经吃过滚烫的红薯,想起自己看过夜里的大海。
他摇摇晃晃地走上大街,萧瑟的寒风吹得人骨头都疼,周正戚迷惘地四处张望,眼睛仿佛再也看不清前路,无助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陈朝……”
“你在哪……”
“救救我……”
十八岁的周正戚从未向陈朝求救过。
可现在,他二十岁了,他明明没有遭受十八岁那样惨痛的毒打,心里却比十八岁时还要痛苦一万倍。
周正戚也不明白这种痛苦来源于何处,他深知,童年暴力会压死每一个孩子。何况他控制不住,他只能靠着绝望活着,明明绝望比死还痛苦。
他一步一步走到条隐蔽的街巷,周正戚觉得那非常像旧厂房,因为他曾经在那里丢掉了弟弟,甚至对巷子里的电线杆子都十分执着。
他在上面留了记号的,明明他可以顺着这些记号找回弟弟,可他就是没有找到。周正戚会想是不是幼时的自己太笨了,是不是弟弟很讨厌他,所以躲起来了。
周正戚整个人连精神都是恍恍惚惚的,他逮着路过的人就问:“你见我弟弟吗?他很小……像个小萝卜头……很调皮……”
“你见过我弟弟吗?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我把他弄丢了……我妈妈很生气很难受……”
周正戚跟着巷子里的方向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小夜店,那里的门面非常小,几个彩色大字在暗夜里微微闪烁,恰好藏在一家网吧后面,经常有不良少年在那一阵出没。
他看见了门口搔首弄姿的小男生,里面还有一些来来往往的客人,很明显的不怎么正规的娱乐场所。
他还没走过去,不知道身后从哪蹿出一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对方早就在暗处观察了他一会,一个人生正处于迷惘阶段需要被呵护的小少年。
对方不怀好意地掂量着他:“开价多少?”
周正戚眼睛眯了眯,想努力看清面前这个陌生人,一时说不出话。
对方点了一根烟,在烟雾里试探他:“有没有兴趣?”
周正戚低头依旧不吭声。
“我们这行,不会放弃每一个人。”对方笃定了他脆弱的内心,引诱道:“我知道你需要什么。”
语毕,周正戚猛然抬起头,“我……需要什么……”
对方推开店铺的一扇小门,露出了里面缤纷多彩的一幕,说着:“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周正戚一只脚动了下,他看着那扇门犹豫着要不要进,但此时脚步仿佛千斤重。
他知道进去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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