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羡被收养之后不久,白母就带了白湛卿去美国,将他和白轩逸寄养在姨母白访曼家。
说老实话,姨母待他们不厚不薄,无可指摘。
但那个时候,连个少年人模样都不成的白轩逸,可能就有一点天生反骨在身上。逮到空档就抓住何意羡秘密潜逃,数次未果,越战越勇,一次成功私奔就是好几年,与白母大摇大摆闹了决裂。
何意羡不知其情,就晓得闹得太凶了。最严重的那阵,白轩逸总是黑灯瞎火才回到他们简陋的家。
何意羡那时刚做完角膜移植手术,蜷缩在烂羊油般的沙发上,点盏灯在微光里等他,除此之外也什么做不了。视力还不是很明晰,但能摸到哥哥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一汪一汪滚烫的眼泪把刚敷的药酒打混了,反而刺激伤口,白轩逸疼得嘶一声凉气,但揉他的头说哥没事,你饿不饿。
白轩逸这个哥哥早熟得可怕,屁大一点的小孩半工半读供养二人,这段经历简直可以写作传奇。
一日三餐不在话下,每日清晨白轩逸就将煤炉拎到出去升火,火星乱舞,烟雾升腾。何意羡醒得再早,都没早过他哥。闹钟买不起,次次都是睁眼了,枕头边已没人了。
并且白轩逸游刃有余,还兼具生活情趣与动手能力。何意羡打小就有点虚荣基因,一次睡前呜呜囔囔说,哥你看邻居被子、内衣裤头都晾在我们头顶,那同学来家里玩好没面子哇。第二天白轩逸就把百叶窗就装上了,还打扮出点花园洋房的腔调。
白轩逸后头去当特警,多半也因为儿时被迫锻炼出来的高强武艺。里弄各色人等,来路不清,毫不夸张,保护弟弟几乎是每天的必修课。很难说那么多次肉搏没吃过亏,但很快白轩逸就学了点硬本领,跑到建筑工地拜师学艺,此后家门出入都有多重通道和突兀的铁门,这下日子安生许多。
以及爬树也是必要技能,清明至谷雨前后早晨日出,白轩逸就去摘滴着露水的椿芽了,再晒伤香椿就老了。何意羡嘴刁但胃小,好在吃不完的还可以卖钱,那个年代价值不菲。
并且何意羡小姐的体质丫鬟的命,吃得一点不干净就会食物中毒。弄堂里几口井,那是租界未通自来水之前的“遗物”。井圈加盖上锁,每周三大扫除那天,才由居委干部郑重其事地开启。白轩逸给人看店擦鞋,侍弄花草打通的关窍,兄弟俩变成了街坊里唯一能随时取到新鲜水的住户。
有一次暑假作业是希腊神话,何意羡崇拜地说,哥你就是赫菲斯托斯,火与工匠之神,锻造与砌石之神,要不你就是波塞冬反正你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白轩逸说听着非常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啊,小白眼狼你就这么想你哥的?
小何意羡想了想,改口道那你是宇宙最强的宙斯好不好,不对啊,宙斯好花心,我不要那么多嫂子。白轩逸听笑了没说话。何意羡就侧过身盯他,床小已快不能容纳两个飞速抽条的男孩,他这种盯法更显得隆冬夜里局促。何意羡坚决重申好几遍,哥我不要那么多嫂子,我不要嫂子,不要嫂子,越说越急句子越短……白轩逸严丝合缝地慢慢握住他的五指,碰到了他腕上那副星月菩提,连祷般也如他重复地说,那就不要,哥不要了。
如是几度寒来暑往,相依为命。可是后来,由于何意羡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各种后遗症层出不穷,还是天文数字的医药费让白轩逸英雄气短,彻底收住了叛逆的心。
二人灰溜溜认错回家后,何意羡有了一项翻天覆地的发现,那就是白轩逸待他全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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