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羡没形没状地歪在破了皮的沙发上,把填充料扯出来又一点点慢慢塞回去,道:“白检算盘打得叮当响,看佛祖没招了,这是换个地方感化我?”
没有空调和暖气,白轩逸冲了一壶汤捂子,给何意羡暖手。
“我懂你的意思。弄堂好啊,名人荟萃之地,郁达夫在尚贤坊偶遇了王映霞,大明星胡蝶在这也有过脂粉居。白检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其实在暗示一见钟情打算金屋藏娇了?”何意羡捧着茶吹出徐徐热气,模糊概念道。
白轩逸竟也接住:“怎么不提也在这里,蔡元培开启了抗日救亡运动。”
“你又来,跟我这又红又专。”何意羡大笑,“那我宁愿说阮玲玉在沁园邨香消玉损,我宁可点这出剧目,牡丹花死紫玉成烟,场面岂不很美?”
白轩逸奇异地心跳一乱,冷肃道:“乱说不吉利的话。”
他正在煮解酒茶,放了黄冰糖和柠檬片,从铝制饭盒里挖出来一勺姜膏融进沸水里。然后腰就被从后方环抱住。
何意羡对这副强壮的体魄爱不释手,一边摸着边拽住领带。
“我错了哥哥。”嘴里还含着刚找到的陈皮丹,强行施加一个酸甜味道的吮吻,笑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明白……佛祖都是割肉喂鹰,舍身饲虎,证明需要净化我这种恶人,用肉体才比较管用,一试就灵,嗯?”
白轩逸没有回应他的热烈,只道:“不要闹。”
何意羡哪里听话。这地方分明白轩逸带他来的,这里都是什么,是藤蔓缠绕的老虎窗,墙上的兄弟两还没擦去的数行身高线,蝴蝶牌缝纫机上挖了一半的雪花膏,柜子里还保存着小学生素质评价手册。
这都在无限唤起他幼时根植的爱慕,他变成同性恋,以及白衣飘飘的坚定审美趣味,都是来自于那少年时代的白轩逸。后来,回家前后白轩逸的态度悬殊,让何意羡长达数年使尽浑身解数,乃至不惜自我毁灭地证明兄长的爱,青春期自残的事他都干过几次。
时间太久,以至于在心中看待白轩逸,两种截然相反力量的周旋之中,何意羡终于变成一个身心双重的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