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暂且放到一边。”沈子清缓缓后倾,举起手掌制止节康还想继续往下说的想法,“有件事我得从你嘴里得到答案。”
节康小心吞咽积攒在口中的唾液,轻声回应,“什么事?”
沈子清轻眯起眼,狭长的凤眸里带着审视,将节康每个反应看在眼里,“你和念汐现在是什么关系?”
卫念汐性格属于理性一类,不是他人三两句煽动就冲动的人。沈子清明白卫念汐把节康当作感情依托。但节康本人又是怎么想的,他是否清楚卫念汐对他怀有的那份执着呢?
节康脸色像是被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吹到僵硬,他对上沈子清肃然的眼神,惊恐地撇开头,而后脸色突然缓和下来,两坨红晕猝然出来。他扭捏回答:“我和念汐在一起很开心,有他在我很安心。想,我想跟他一直生活在一块。”
沈子清对这个回答并不太满意,默了会才抬起下颌,“念汐呢?他没跟你一块来吗?”
“他在收拾东西。”节康搓搓双手,“他说如果你答应了,之后也好空出收拾的时间,去准备别的东西。”
沈子清听完,只好点头,话随着叹息一块飘出来,“好吧。你们钱够吗?”沈子清不免感到遗憾。
“啊!”节康张开嘴,有几分呆愣,神情在几秒内变化丰富。他按耐住心底真实的喜悦,模糊吐露,“应该是够用地。即使前三年没做好生意,钱大概能周转过来。”
沈子清越听越觉得不安心,指尖揉揉眼角上方的位置,闭目思考片刻,才说道:“再去账房领一百两银子。”顿了顿,轻声叹气,“别辜负他。”
节康瞪大眼睛,才反应过来,“谢太子!我,我是真心实意想对念汐好的。”
他咧嘴傻笑的模样让沈子清无力摆摆手,面色倦怠。
节康准备退出房间,沈子清突然想起一件事,“等下,之后我要是想来探望你们,该怎么找你们?”
节康不假思索就回答了,仿佛这个答案他在心底排练过无数遍,“我父亲当初搬迁时把大宅卖了,不过有一间小院托邻里帮忙照看。我会带念汐定居在那里,太子想探望的话,就来江乌国一个叫方茴的小城里,那处小院就在方茴最大榕树的前头。等你到了可以随便问路人这棵树的位置,只要是当地人,都能指出具体方位,到时候太子顺着大树的方位就能找到我们。”
“哦。”沈子清挑起眉梢,头一回听节康对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心想节康看起来是真心实意了,便点头“我记住了,没别的事你就回去准备吧。”
“是,是!”没想到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节康在推门离开前,回头瞟了眼太子,飞速离开。忍不住在心底乐呵起来,等他离开晋城,这里的一切就与他无关了,他要开始新生活,以前被切断,来不及感受的新生活。
太子府又送走两位公子,千草心情愈发苦闷,他不明白太子怎么了,在心里头嘀咕,难道大公子消失也是被送出去了吗?剩下三公子和四公子是不是也快被送走了?太子为什么突然这样做?
沮丧地拨弄手里的扫帚,千草怀念起以前公子们都在时,府里热闹的情景。
残留的冷风呼啸而过,一粒拇指大小的石子被风带着从上往下,落到沉浸在悲伤中的千草肩头。被拦住的石子在停顿瞬息后,直直掉到石板上,弹动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千草被轻微的声音吸引,低下脑袋,随即又抬头颅寻找石子原本飞来的方向。
原本在他背后的屋檐上多了一个半蹲着的人。千草眼睛噔得亮起来,扔下扫帚,双手挥舞,“大公子!”
“嘘~”郭肖跳下屋顶示意他别发出太大的声音。
还好玉折院里的侍卫前两天让沈子清支走,郭肖的到来没直接暴露出他的行踪。
千草配合地闭上嘴,左瞧右瞧,把食指放在嘴前,做出跟郭肖一摸一样的动作,随后调皮一笑,蹦跶着跑过去,“大公子可算回来了,你去哪了?我跟你讲,太子这几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千草有好多话想告诉郭肖。
“我现在不是大公子了。”沈子清命令郭肖离开后不准靠近太子府一步。他没有遵从,三十余天后偷摸重回太子府。
千草歪了下脑袋,好几日不见,感觉大公子说话温柔不少。这让千草愈发郁闷,“是因为太子把你们都送出府的关系吗?”
“其他公子是被送出府的,而我是被赶走的。”大概是站累了,郭肖抱剑半蹲下来。
千草照样跟着一块蹲下,心里有个好奇的洞想被填平,“大公子是来找太子的吗?”他喊大公子喊习惯了,一时间改不回来。
“嗯。”郭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千草,认真叮嘱,“晚上把这封信放在太子房内,一定要放在他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这是什么?”千草学过不少字,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忘了不少。信封上的五个秀丽字体认得他,但千草不认得这五个字。
郭肖含笑摸摸千草圆溜溜的脑袋,“一封重要的信,说不定能改变太子。”
“真的?!”千草重新打量起这封信,眼里对这封信有了不同的期待。
该交代的事情都说完了,郭肖打算离开。
千草拉住郭肖的衣袖,“大公子怎么不问太子最近在干什么呢。”
“我知道。”郭肖微微一笑,以往冷淡的形象在此时被温柔取代。
千草眨眨眼睛,依旧不松手,“大公子有劝过太子吗?他老跟那个谁,那个姓潘的什么的人一起玩,我怀疑太子被他带坏了,就五天时间!”千草加重了语气,伸展开五个手指头,“姓潘的就快带太子逛遍晋城所有赌坊了。大公子你是知道的,太子对这些从不感兴趣。”
千草焦急之下无意抬高音量,郭肖拍拍他的肩膀,“我尽量劝住他,你手里的信记得放他屋内,一定要放在明显的地方。”留下最后一句话,郭肖跃回屋顶,没发出一点声响,悄然消失。
千草认真端详手中的信,颓然耷拉下肩,暗自祈祷大公子能劝住太子。
周围人群涌动,沈子清在潘江怂恿下,再次进入新的一家赌坊,经过大门时沈子清狠狠打了个喷嚏,嘀咕这里的香味也太重了,他鼻子都快被熏坏了。
几名贵家子弟瞧有熟人进来,个个拥簇上前打客套话,沈子清对此习以为常,熟练地往潘江身后一站,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对上前打招呼的人微微点头,显得不太亲近,也不会让人觉得疏离。
沈子清目前所在的赌坊位于晋城城中心两条街外,进出赌坊的全是晋城有排面亦或是腰间钱袋子鼓囊囊的富豪。
这些富豪有了钱,便默契的有了同一个爱好,那便是喜欢暗中较量谁的财富更巨大。
装葺奢华的堵坊内,在赌桌上掷下的赌注会随参与人数增多而逐步加高,人们陷入疯狂,亢奋呼喊,每一桌几乎是同样的画面。
于是乎,沈子清见识了这几日里最疯狂的画面。
而为赌疯狂的画面是单一的情节,还有更多随你在赌坊呆的越久,看到的疯狂情节也更多,这会让你对这间堵坊里的人产生怀疑。
在近乎全是男人的赌坊中,有三名面色苦郁的女子佝偻肩背,缩在不被灯光照射到的昏暗墙角里。而赌坊中心高台上有道亮光,明亮白洁的光束照亮一名手抱琵琶的女子。女子穿着鲜艳,面容精致,从容坐在高台中央的木椅上,无论下方如何躁动,她都能专心弹好自己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