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两张错愕相当的脸,沈子清抚平纸对角处并不存在的折痕,笑道:“怎么都呆住了,这个办法两全其美呀。”
许玖默了默,通过沈子清刚才几句话猜出其中的深意。他眉头紧锁,“你想把府中公子都送出?你想做什么?”
柳生听了,不禁担忧起来。
“你想什么呢?”沈子清把纸送给柳生,掂了掂,示意他收下。
柳生没接过去,眉宇深蹙,满脑是许玖方才的话。“你不会……”
“我只是单纯给你们找药铺而已。”沈子清反笑出来,点点右手食指道,“直白说,我给你们一个开药铺的机会。当然不是白花钱让你们开的,药铺也有我的份,所以……你们应该明白吧,我是奔着钱去的。”
柳生松下口气接过纸,沈子清道:“你看看哪个铺子最合适,我叫人去盘下来。”
对沈子清的话,许玖全数不信,眉头一刻不松,“真的没事?子清,我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们。”
“诶呦,我真没事。”沈子清不知说啥好,摊开双手,“我这样难道很反常吗?”
许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目光紧紧停留在沈子清脸上,像是要看个真切。
沈子清摇摇头,“我现在怎么解释你都觉得我在撒谎。”
柳生这回放下纸,看许玖和沈子清的对话,放下的心再次悬起。他收起纸准备再问问,沈子清眼疾手快,握住柳生双手,跟他站到一块,手指在纸面滑动,仿佛在规避什么,迅速出口:“这些空铺子的位置都很好,都很抢手。我们最好现在就挑好一家满意的。”
修长手指在六家记录空铺子的间隙里一一略过,幽邃眼眸也跟着一块移动,最终食指停在第五家空铺子信息上。沈子清道:“这家我觉得挺不错,六家我都去看过,数第五家环境好,离主街道不远,但平时不会很吵。还是两层楼带个小院,到时候许玖可以在小院里疗养。”
许玖不语,柳生揽过决定权,“这个院子确实好,便这个好了。”
“行,我明天就叫人把铺子盘下来。”沈子清收回纸,临走前对屋内两人抛了个眼,“你们就先好好聊聊吧。”
外头暮霭已深,天空飘起牛毛细雨。细雨起初无声,后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沈子清用宽袖充当伞,遮在头顶挡雨,急步回玉折院。
今日院里的屋子门口稀奇的没有侍卫把守,沈子清住的卧房里头亮起昏暗的灯光,比往常都要暗。
或许是油灯的灯芯快烧没了,沈子清心里想着,加快脚底步伐。
屋里头出来一人,背对暗光,叫人看不清容貌。不过沈子清还是很快认出那个人。
“你回来了。”沈子清心里没多少轻松。
郭肖脚步一顿,他本该立即报告自己收集到的信息,但现下他只关心太子淋雨感冒了怎么办。
郭肖先带沈子清回屋,取来干爽的脸帕替沈子清拭去身上雨痕,念叨起来,“外头下雨怎么不撑把伞。”
“我回来时雨才这么点大。”沈子清亮出自己的小手指,大拇指指甲掐在小拇指最上的关节处。嘻嘻笑笑后忽然正经起来,“这些天辛苦了。”
“本来就是我的职责。”郭肖从小接受影卫训练,早以习惯。
为了快速取得想要的情报,郭肖由难入简,得到充足证明后,立马潜入下一家。以此类推,难度逐渐减少,也越轻松。
郭肖得到的消息跟沈子清的猜测不相上下,那些被暗中调查的人,立场都跟潘都督一样。如此说来,沈子清突然疑惑,这些人既然不亲太后,为何要把他拉入小团体呢?
一开始沈子清还以为这些人是单纯的在作秀,现在根据真实信息,沈子清推翻自己先前的想法,心里多出一份困惑。
如今晋城由太后掌权,如果沈子清没有得到以上信息,他绝不多想这些人的目的。现在沈子清明白,太后手头的权利只是表象,大多数官员明面上看上去像是支持太后的,私底下却已易主,就等背后的主人将手中的牌壮大后,一举赢得所有。
危机感让沈子清背后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然而,其中还有一份信息是郭肖没有及时抛出的,他见沈子清陷入沉思,默默把最后的信息掩埋在心底。
太后想拉拢的人并不多,都是些要紧职位,或有行事魅力的官员。其中就有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落温,二十五岁过了殿试,十年间一路直升至礼部侍郎,直至今年已是四十八年纪的中年男子。
在未殿试时,家中只有一妻,四年分别产下三女。就在温落过了殿试没多久,家中长辈突然来劝温落再纳一名妾进来,不然家中不添男丁,被别人知道了,丢的可是温家祖祖辈辈的脸面。
温落照办。三年过去年,妾室先后产下一女一男。因给温家添男丁,加上此妾嘴活,很讨温落喜爱,惹的正室心怀嫉妒,藏着火气。
温落的四女便是沈子清从张辽允手下救来的落涧秋。
自那日后,落涧秋时时记挂救下自己的沈公子。她本想让父亲去沈公子告诉自己的府址处登门拜谢,结果被告知那是潘都督的府门,跟沈姓没有一点关联。
正室听后似笑非笑,眼底的蔑视不带一点遮掩,嘲弄道:“连府址都对不上,怕是那位公子根本不想被你纠缠吧。瞧瞧你,十七的人了,还整天往外跑,看看你前面三个姐姐早早嫁人,在家相夫教子多好啊。”
这些话落涧秋听过不下十几回,她习惯用沉默来应对。
回去的路上,丫鬟小莲对正室的态度很是不满,“催催催,整天就知道催,她把小姐当什么了?我们小姐可是上过学堂的,怎么能跟急着出嫁的那三位比。如果小姐是男儿身,定能考了状元上朝堂,到时候不比老爷威风?”小莲说完不觉得解气,还朝空中挥拳。
“别说了。”落涧秋轻柔制止小莲,实则心中产生了跟小莲差不多的想法,紧接着小幅度晃晃脑袋,把这个不好的念头甩出去。
“或许我跟沈公子只有一面之缘吧。”落涧秋在一处对湖的廊下停住,被风吹起的波澜湖面吸引。
小莲想安慰小姐,脑瓜子里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纠结之下,一个灵光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小莲笑脸顿开,靠近小姐,小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落涧秋听后,樱唇半张,看向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小莲,恍惚不定,“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小莲信心十足,拍拍胸脯,“肯定没错,既然沈公子报了潘都督的府址,定是有联系的,说不定是潘府里哪位公子与沈公子是好友呢,只要找到这位潘公子问问不就行啦。”
落涧秋绞紧手帕,“可十几天过去了,再贸然去是不是过于唐突了?”
“不唐突呀!”小莲认为这个办法最好,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这会儿她又想到别的,“万一沈公子有难言之隐不好与小姐透露自己的住处呢?又或许沈公子就借住在潘府,在潘府焦急等待小姐呢。”
小莲地劝说让落涧秋的想法产生动摇。在现实和幻想中,因有一点希望,落涧秋决定这一回倒向幻想。
落涧秋戴上安着薄纱的竹笠,由小莲在前头引路。
白纱轻荡,每随风飘动一次,落涧秋就多生出一丝期盼,美好而遥远的未来仿佛近在眼前。她想起在某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她不自觉默诵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