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真没人打扰他们了。
沈子清往床里头挪了挪,掀开外侧绸被道:“睡会吧。”
郭肖在大腿上抚了下,“我在地上跪过,脏。”
沈子清在他衣摆面上打量后,无所谓道:“瞧不出来。”就像两人头一回同床那般,沈子清拍拍特地空出来的位置。
郭肖默了默,脱下外衣钻入被中。他刚掩上被子又被沈子清掀开。
“等会,让我看看你膝盖。”话未说完,沈子清就动手去拉郭肖的裤管。
郭肖不敢乱动,怕自己无意伤到太子,只好僵直身体。
当裤管经过膝盖,原本还是小麦的肤色一下冒出突兀的紫黑色。
一大片淤血,让沈子清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一只手盖在其中一只膝盖上,微凉肌肤感受到丝丝温暖。
郭肖小心抬开膝盖上那只手,拉下裤管,支支吾吾道:“过几天就消了。”
胸腔逐渐有气郁结在一块,沈子清说不出的难受,帮忙盖上被子,闷声道:“睡吧。”
“嗯。”
怀有相同心情的两人共枕同眠,沈子清偏头看向枕边侧颜。多日未休,导致郭肖眼下生成两团紫红色黑影,跟膝盖上的淤血相似。
沈子清隔着绸被牵起郭肖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位置,轻轻捏了捏,手感略微硌手,跟以前捏的手感完全不同。
“以后要好好吃饭,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沈子清轻声叮咛。
郭肖侧身而卧,额头抵在沈子清臂膀上,以同样的音量回答:“我会跟着你。”
多日未眠,在郭肖放松的刹那,疲惫如凶猛浪潮将他击倒。昏睡前,他只来得及听见太子一声叹息。
梦,仍旧是那场梦。
郭肖对梦境里会发生什么了然于心,可他止不住自己的脚步,往太子府深处走去。
太子府的热闹在梦境里化为乌有,静到连空气中都透露出诡异。府中各处挂满白绫。风悄悄赋予那些白绫生命,一双双鬼手抓向空中,妄想把经过的郭肖拖住,将其包裹。
然而它们并没造成威胁。
郭肖明白,等会有更令他恐惧的事情发生。
十步、二十步、四十步、七十步……每一步郭肖都记在心里,等到九十二步的时候那道声音就会响起。
“郭肖。”声音如约而至。
步伐渐停,这会郭肖做了微妙地挣扎,这回他超越九十二步,在第九十五步停下。呼吸一滞,不管几次,他都接受不了这幅画面。
他后退两步,重新回到原本该在九十二步停住的的位置,望向身体有不同糜烂程度的沈子清,他胸前的血迹正在逐渐扩大,慢慢染红一身白衣。
梦里的沈子清开口说话,“郭肖啊郭肖,枉费我待你如真,而你却骗我良久。”
“……”不是的……对不起。
想解释的人开不了口。绝望和痛苦让郭肖处在窒息边缘。
在经过内心反复挣扎后,郭肖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脚步停在沈子清两步之内,僵硬的手臂缓缓抬起,在快触碰到沈子清时,面前人猝然消散,就像一缕飘渺无形的烟——散了。
染血白衣失去支撑,颓然落地,连让人作准备的间隙都没有,忽如其来。
郭肖无力跪下,像那晚抱住沈子清一样,拥衣入怀。
只不过,这一回梦内他哭不出来,只有心疼到艰难喘息。
黑夜中,熟睡的人忽然睁开双眼,注视面前睡颜,郭肖心中尽是纠结与不舍。
隔日,宫里派来一名办事可靠的公公,代表太后、皇后、皇帝以及各名皇子公主送来好几份不重样的礼品,表达关切之意。
其中数太后最为直接,指派来十支侍卫队,守住太子府每个出入口,玉折院外守的人更甚,连只飞过的鸟都有可能被射下来查看。更别说太子府隐蔽的狗洞,也被翻出来堵上。
这让沈子清想起前三个月前程婪来过他府中,说是替太后查看太子府内是否安全。人回去报备,之后便没了消息。沈子清还以为太后没放在心上,这会儿倒是派兵
来了。
太子府突然守卫森严,好事者又拿平息不久的太子复活一事反复讨论,还有人借此来神话死而复生的太子,说病重之人只要拜过他就能痊愈。
要拜就得见到真人,可晋国太子哪有说见就见的道理,加上太子府里外有许多侍卫防守,有人靠近十步就会被喝止,更是拜不了。
为此有人想出离谱的法子。太子府百余步外有一座牌坊,有人说只要冲太子府烧香磕拜,诚心祈祷即可。这话立马被传播开。因此那段时间内,离太子府不远的牌坊下有不少立香残留。
许玖为民众这样地行径感到好笑,也觉得这个行为十分危险,若是放肆民众暗自举行此事,后果不堪设想。
许玖建议沈子清用太子高调的身份去给晋城山上的寺庙捐些香火,让那些民众的信念转移回正经途道。
正当外界沉浸在离谱传言中无法自拔时,晋城某处晦暗屋内有两人躲在其中密切交谈。
说是躲也不是很贴切,两人中只有一人是有躲避嫌疑,另一人则坦然坐在规避阳光照射的一面。
处在阳光下的那人猛拍桌面,模样甚是恼怒,“一帮废物!一个太子而已,就这么难杀吗?他身边不是有你安排的人吗?直接让他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