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早朝一事过去三月,除了第一日沈曚叫沈子清到御花园见面,之后沈曚再没主动跟他接触。
沈子清心知自己隐瞒沈曚去问太后要上早朝的资格惹他生气了,沈曚在密室里说的计划是否照旧,沈子清不知,照旧在十七号跟姜云锡会面。
姜云锡从太子进来时眉头一直紧锁,表情严肃地摇头道:“没有,皇上之后再没叫我去过。”他住在一排奴才住的矮房里,就像是被人遗忘了般。
沈子清回想自己第一天上早朝后沈曚派吴鹏传话的情景,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与拇指相互揉搓,好一会才郑重道:“下个月如果他还没找你,我会带你回太子府。”环顾窄小屋内,一股愧疚占据沈子清心头,“辛苦你在住几日。”
“太子不必这么说。”姜云锡对自己身处此处并不介意,不希望太子因此事而对自己抱有愧疚。
“下个月的十七我再来。”
说完这句话,沈子清转身离去。
然而,下个月的十七沈子清却没按照约定带走姜云锡,反而在下个月的十七日来临之前姜云锡听到太子遇刺身亡的消息。
晋国规定,每五日后当官者必然休两日。沈子清虽只去上早朝,但也有两日的休息。
三个月的早朝,沈子清已经产生上班的错觉,每到两日的休息时间,都要好好给自己放松放松。
他习惯在这两日睡懒觉,等外头阳光照满卧室才肯从床上爬起。等到晚上再拉郭肖到院内喝酒赏月。
快入夏的天气干爽宜人。玉折院内有一石亭,石亭下有石桌石凳。沈子清嫌弃亭子挡了自己赏月的兴头,特地搬茶几和太师椅出来,酌杯桃花酒,惬意地哼起自己熟悉的脍炙人口的网络歌曲,手头偶尔扇两下自己刚买不久的棕竹折扇。
院墙外,矮竹林被风抚过一圈又一圈,发出好听的沙沙声,在虫鸣鸟啼地应和下,形成一支天然曲调,令人不自主放松神经。
千草端来刚出炉的绿豆糕,替换掉原本装有小鱼干的空盘。他刚走出去没两步,身后猝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刚才还被沈子清坐在身下太师椅突然失去平衡,以椅背着地的角度‘哐当’摔地。前一秒还在酌酒的沈子清跟郭肖一块进入戒备状态。
自那次在春灯会遇刺后沈子清警戒意识提升,千草端来的绿豆糕刚放下,他的第六感便觉察到周围气氛微妙地改变。
“有人。”郭肖提醒道。
千草一脸茫然,在他还没意识到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时,有五个黑影借助墙外矮竹跳入园中,同时无数小黑点朝这五名黑影射去,那是郭肖之前早就布置下去的暗器。
刺客们虽意外有暗器飞来,但都轻松避开。
见他们展露身手,郭肖眼下一沉,明白这回来的皆是高手,其中一人自己先前还交手过。
竹声依旧热闹,可虫鸣鸟啼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像被人特意噤了声似得。
五名刺客分工明确,两名拖住郭肖,另三名直奔太子。
拖住郭肖的其中一名刺客手持狭刀就砍了过去,郭肖接下这一招,向千草急促喊了声,“去叫三公子。”
千草后退半步,腿软到打颤,在郭肖又一声催促响起时。小小的身体猛的一激灵,连忙踉跄跑出玉折院。一路上他总遇不到巡府护卫队,紧接着想起三公子今晚去找七公子了,压根没在府里。
“诶呦!”千草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慌慌张张转了个方向。
没刺客在意跑出去的小侍童。冷冷弦月下,笼罩在黑布下的刺客眼神散出凛凛杀意,沈子清被迫离郭肖越来越远,被刺客逼近角落。
冷不丁尖锥破空的声音传来,其中一名较为较为削瘦的刺客在另两位同伴掩护下,直刺目标心口。
沈子清展开手中折扇,用扇骨卡住尖锥,化解了一招。但他忘了自己面对的是场不公平的决斗。在这一击失败后,另外两名刺客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同时亮出尖锥刺向他。
在面对这般危机情况下,沈子清还是没产生杀心,他脑中不断闪过那名被自己无意杀死的刺客,手中折扇只守不攻,没丁点威慑力。
在紧急时刻,犹豫就等同于慢性毒药。
三名刺客相互打了眼,默契把进攻发挥到最凌厉快狠的程度,打定主意在各三招后杀死太子。
拖住郭肖的刺客就是在春灯会遇到的那名,他带着上回的私人恩怨,下手狠戾不留往日情面,每刀用了全力,一连劈了好几刀。
“你背叛主子。”在空隙间,那名刺客愤恨挥刀,眼里泛起的血丝恨不得把郭肖连皮带骨吃了。
郭肖没有接话,他虽能化解朝自己砍来的每一招式,却因有两名刺客纠缠,分不出二心去帮太子。
另一边,沈子清慢慢腾挪,终于把自己从角落里解救出来,移到院门口附近。就在此时,他握扇的手仿佛挂上千斤重的巨石,浑身越来越无力,出招速度肉眼可见的降低。
沈子清体内的丹田就如火炉里的火被水扑灭,瞬间失力,眼睁睁看折扇被尖锥挑破成两截,黯然掉在地面。沈子清只好以手脚防守,拖着疲乏的身子堪堪避过几剑。
短短一息间,沈子清越发觉得昏沉,身体摇摇拜拜,眼皮重到闭上就很难睁开。
怎么回事?
避开又飞来的惊险两刺,紧接着胸口一凉,沈子清不可思议看向左胸口绽开的血花,竟是另外一名刺客在他避开另外两刺,昏昏沉沉之间补上一击。尖锥无情捅穿沈子清的心脏,在左胸口留下贯穿前胸后背的窟窿眼,伤口潺潺往外涌血。
霎时间被刺穿心口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不真切的感觉让沈子清以为这是一场梦。
代表任务成功的哨声响起,郭肖不顾是否还会有刀往自己身上砍来,拼尽全力奔向沈子清。
还是晚了,浑身力气被抽个精光,沈子清摇摇欲坠,双膝跪地,眼眸在郭肖向他跑来的途中慢慢失去光彩。
得手的刺客准备跟伙伴一块离开,在他准备跳出院墙时,脚尖刚离地,后衣领突然被一道强劲的力牵扯回去。
千草跟着余姚跑进玉折院,大气没来得及喘,瞪眼瞧见跟自己同岁的余姚单手拽起一名刺客,发狠将人甩向地面,那画面就像在甩一件衣服一样轻松。
刺客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扔到地上,正面着地,周身青砖立马出现好几道裂痕。镶嵌在地里面的刺客抽动两下便没了动静。剩余的刺客头也不回的往墙外跳。
余姚看也没看一眼被自己甩死的刺客,张目寻向另外逃走的四名刺客,想也不想,直接追了上去。
所发生的一切全在千草一个呼吸间,吓的他站在院里,嘴张了半天忘记收回。等他回过神,看到的却是太子瘫软在大公子怀中,衣襟前红了一片。
“大,大公子……大公子,太子……”千草往前极速走了两步,又徒然刹住步伐,转身往院外跑,边跑边喊:“我去叫九公子!”
沈子清没看清有谁进来过,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快飘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