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用一样东西来形容余泽湬,应该是外形看上去圆滑温润的鹅软石,无论摆在哪里都不会显得突兀,还有可能很好的融入当前环境中。
春灯会结束第二天日中,余泽湬来不及拿起桌上的碗筷,就被许玖拉出门。
“怎么回事?”拉扯间,余泽湬的衣襟滑落到肩下。他满脸不解,忙迈开步子,边拽回滑下去的衣襟。
许玖回头莞尔道:“去了你就知道啦。”
余泽湬越发不惑,等来到太子府正大门后,许玖抬腕指向一辆马车,“喏,太子就在里头等着,快去吧。”
余泽湬锁眉道:“到底要做什么?二公子你当真不告诉我吗?”
“子清也没跟我说。”许玖撇撇嘴道,“不然我不可能不告诉你。”
余泽湬顺着许玖的视线看向马车,心里莫名开始打鼓。
“去吧。”许玖柔声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余泽湬还想说什么,后背搭上来一只手,许玖慢慢把他推向马车,自己站在台阶上,挽袖向余泽湬摆手。
莫非……余泽湬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想起在春灯会第一夜失踪的姜云锡,两条腿像是被定在原地,不肯往前多走一步。
他身后再次响起许玖的声音,余泽湬回过头,许玖催促,“快去吧,子清已久等很久了。”
余泽湬艰难咽下一口唾液,一步一步挪到马车边上,再回首,太子府门口已久没有许玖的身影。余泽湬深吸了口气,隔着门帘出声道:“太子我来了。”
“嗯,进来吧。”车厢里传来沈子清懒洋洋的声音。
余泽湬咬咬牙,掀开门帘。
沈子清后脑勺靠在车厢上,从余泽湬进来时也没睁眼。
郭肖也在车厢内,余泽湬以寻问的目光看向大公子,想得到一点启示。然而郭肖没意会到对方的意思,以为余泽湬不好意思开口打扰太子假寐,跟他使以眼神问好,于是向余泽湬颔了下头,撩起窗布对外头的车夫道:“走吧。”
余泽湬睁了好一会眼,等马车动起来了才低下头,两只手紧紧相握。
马车往街上驶去,车厢内渐渐灌入各色各样的声音,其中有小贩的叫卖声,卖艺人的锣声和吆喝声,还有人群喝彩声。
街上有多热闹,余泽湬心底就有多忐忑。他时不时偷摸瞥向太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太子我们这是去哪?”最终余泽湬憋不住还是出声询问。车厢围成的空间在喧闹中显得尤为安静,可余泽湬却觉这份安静的真面目是喧嚣,扩大街边传来的吵闹声,甚至响亮了好几倍。他每吐出一个字就要怀疑一次,太子的眉头皱起来了,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太小,而太子只看到自己张嘴,没听见声音呢。
沈子清和郭肖同时看向余泽湬。沈子清“咦”了声,“许玖没跟你说吗?”
余泽湬摇摇头,“二公子只说太子在等我。”
车厢里三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默契到都没开口说话。
须臾,沈子清拍手失笑,“这个许玖,让他传话还藏着掖着。”
此时太子府北面二公子院内,正在玩着芙蕖盘的许玖手臂一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拾起前一秒放下白棋,对棋盘对面的柳生笑道:“一定是子清在说我了。”
柳生装做没看到许玖悔棋的小动作,轻轻哼道:“活该,谁让你使坏。”
余泽湬这边经过沈子清地解释,他悄然松了口气,掀起窗布往外头看去,胸腔处鼓涨的紧。
马车现在经过的是余泽湬从前呆过的街道,随他离那座显眼的楼越近,胸腔处的鼓掌越发明显。“我怕辜负太子的好意。”余泽湬说出自己的顾虑,“我以前就是个活一天是一天的臭乞丐,什么本事都没有。”
“不一定就要做出结果。”这几天沈子清莫名的累,他闭眼靠在郭肖肩头说道,“你只要在全德楼里面就可以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余泽湬不肯定地确认。
“这样就可以了。”沈子清肯定道。
他回想起那次走棋比赛,余泽湬展露出绝对的耐心和循序渐进的能力。这两项优点若放在多数优点中是不显眼的,甚至有人会把这两个优点误解成愚笨,不知变通。但沈子清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优点,这是通往成功所需要的重要因素。
沈子清真实希望的是余泽湬去争取全德楼掌柜的位置,不过他没直接提出来,怕余泽湬承受不了压力,心里徒生负担,还不如什么都不说明,放手让他去做。
在马车停下来之前,沈子清对余泽湬吃一个月八宝鸭的事尤为感兴趣,“你真吃了一个月的八宝鸭?”当初余泽湬答应分余姚一些,结果过了四天,余姚拿着鸭腿,满嘴油光,不停晃脑袋,“吃不了了,真吃不了了,我已经受不了这个味道了。”
余泽湬摸了下脸,吃吃笑道:“不管吃几次,它都是全天下最美味的,就算让我天天吃也不会腻。”
马车在这时停下来,车夫在外面喊道:“全德楼到。”
还是那名提陶壶的伙计迎上来,带他们到二楼雅间。
雅间还是靠河边有窗得那间,窗外能看到碧绿的河道和一棵盘虬在河岸边的苍树。
这是一次普通的会面。在章语露面后,余泽湬得眼睛一刻没从她脸上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