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还小呀。”
“……”
“金鱼也小,”老太太从布包里拿出鱼饲料,“又小,又脆弱,离了水活不了,不吃东西会活不了,吃多了也活不了,要悉心照料。”
“人也一样。”
顾深背课文背公式朗朗上口,对顾乐康的话语却是左耳进右耳出——那位老太太,充其量也是陌生人的范畴。为什么自己将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记得一清二楚?
慈爱的目光落到他发愣的面颊:“很容易死。”
事实上,顾深已经死了许多回,不过是在梦里。
他能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好。
他没有掉以轻心,更没有当自己累了,一时恍惚。
无人救他,当自救。
“磨蹭什么,看你就碍眼。”
顾乐康说着,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顾深不知道。
酒瓶骨碌碌落了一地,似惊起的波涛骇浪。
一直都藏在心底,不敢说出口的,难以启齿的事情。
顾深听见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要对我做那种事。”
痛觉、窒息、绞紧,血液沸腾,噗嘟噗嘟往脑门儿冒。
“哈?”
一个简简单单的音节,足以叫人胆寒。
沉寂许久,顾深僵站着,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只能等到一顿打——只能加快速度,希望在对方起身一脚踹过来时,将碎玻璃捡干净。
却没有。
“噗!”
首先是一声憋不住的笑音,再然后,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绵长、刺耳,这番问话成了笑话,顾乐康起身笑得弯腰,捂着肚子,人形的皮囊被一点点剥开,他笑出了狰狞:“你长得跟你妈一样!”
“娘们儿兮兮的一张脸,操了就操了,怎么了!”
醉鬼的话语针扎似的戳进心窝,半个碎掉的玻璃瓶身不知不觉滚到自己的脚边儿。
“为什么?不为什么!因为你欠操!你跟你妈一样欠操!”
锐利的边缘因长期的隐忍不发而进了手心,慢慢汇聚成地上的血液。
他拎起了一样东西。
后来发生了什么?
顾深记不清了。
只记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没能被掩上的大门被用力推开。
或许是顾乐康的惨叫声惊动了其他人。
有人抓住了他鲜血淋漓的双手,有人从背后抱住他,将他拖离。
刺耳的谩骂声,顾乐康的声音在他耳边转啊转,转啊转。
癫狂引起的战栗。
让他一时忘了自己在自毁。
“顾深,顾深!冷静!你冷静点,把酒瓶放下,放下!!!”
谁的声音,谁在挽救他的灵魂。
脆弱纤细的神经被那道温柔中带着坚决的声音打动。
受不了。他面容痛苦地摇头,完全承受不住。
凭借毅力爬到邻居家门口的那个夜晚,曲白露本想带他去医院,但顾深在昏迷中不断摇头,说不想去医院,曲白露哄他,他却挣扎着想要离开她的臂弯。
“不去医院。”
曲白露摸着他的胳膊,滑溜溜的液体,全是血。
“不去医院,怎么治好病呢?”
“会被看见的。”顾深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