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宋葭的心彻底沉下去,他是该想到的,自己为了掩藏行踪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无济于事,丈夫断不会如此轻易接受这一结局。
张秋笙并没有提到“离婚”这个话题,只是不赞同他的不告而别,甚至没几分怒意,仿若是耐心的父亲要带正值青春期的叛逆孩子回去。
他想开口辩解几句,好使自己硬气一些,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周身已经被对方的信息素压制住,声带绷紧到极限,惊呼声全被吞了进去。
门被张秋笙合上,从外部看来又是一派安宁的场面。
宋葭的手在身后摸索,试图找到一个稳固的支撑点,他缓慢向后方退去,肩膀向内收紧,做出防御的架势。
指尖滑过冰冷窄薄的边缘,似乎是方才送来的餐盘。
身前的张秋笙忽然向前一步,宋葭慌乱向侧边躲闪,抽回手臂时,碗碟顺势跌落下来,四散开来,碎了一地。
他几乎是立刻蹲下身去,收拾那些碎片,甫才捡起几片,手就被牢牢抓住了,“让酒店的人来收拾,我们出去谈。“
宋葭垂着头,感受着腕上的高温和无法忽视的力度,又一次无声地顺从了张秋笙的决定。
看着对面若无其事在点餐的张秋笙,宋葭坐在餐厅包间角落,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喝了一口麦茶湿润喉咙,宋葭听出对面的点餐已经结束,末了,张秋笙补充一句“只要适合Omega就好,嗯,我的妻子不喜欢姜的味道。”
“我不讨厌姜,你记错了。”宋葭说话了。
服务生有些犯难,试图过问张秋笙的意思。
张秋笙并没有表露出丝毫尴尬的神情,“听他的就是。“等服务生转过身去,他不紧不慢地擦着手,“我专门留出今天的时间陪你,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我想说的话都在桌子上的那张协议里。”宋葭不想多谈。
“没有当面和我说一声,就自顾自跑出去。我专门为你请了医生,你却不在了。”对面停顿了几秒,声音轻了一些,语调柔和下来,充满着温情的诱惑,“我很担心你。”
宋葭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肩膀,将手指交叠放在腿上,“关于医生的事,我很抱歉。”
“你还没完全好,应该回家去休息。”张秋笙俯下身子靠近。
腺体被贸然触摸,极轻的一下,却使得宋葭浑身战栗,他避开丈夫的手,皱眉平息着前几日残余的情期悸动。
“我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只是希望我们分开。而且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事事都向谁汇报。”他做出抱臂的防御姿态。
听到宋葭不留情面的话,张秋笙皱眉正欲发作,上菜的服务生打断了他们的对峙,他又恢复到处变不惊的模板里去。
宋葭吃着碗中的青笋,思考着接下来的局面。张秋笙言语中笃信自己不过是嘴上说说便罢,断没有真正行动的魄力,诱惑着他回到家里,这种轻慢、敷衍的腔调是他最讨厌的态度。
“是因为那条笨狗吗?”张秋笙来之前已经用过餐,并没有动筷,他自顾自地开始了话题,“你实在想要它,再把它接回来就是了。”
“不只因为这个,而且它在新的主人那里一定已经习惯了,为什么要让它因为我们不停改变住处?”宋葭心中的厌烦情绪在不断滋生。
“那是因为我陪你太少了吗?我每天确实很忙,不过一周后也许会迎来一个新变化。”
对面的人并没有死心,他今天格外好说话,看起来十分有耐心。
宋葭伸出食指抵住嘴唇,“不。你不需要因为我去改变工作性质,享受你的生活。”他直视着张秋笙,黑亮的瞳仁轻微放大,“我想要的只是我们分开。”
“信息素契合的婚姻很难消除,你最好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出这个决定,别人的建议不一定出于好意。”张秋笙避开妻子的目光,改变了思路。
但宋葭已经对彼此的虚与委蛇感到厌倦,他们为什么都要对着最大的问题避而不谈呢?
“我知道很难,但并非不能。”
“而你非要问原因的话,胡桐,我还需要说得更清楚些吗?”他放下碗筷,喝了一口葡萄汁。
张秋笙几乎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都是婚前的事,我也告诉过你了。不要旧事重提,现在翻这些旧账。”
“那我说得更直白些吧。”宋葭咽下喉间甜到发腻的果汁。
“不用再骗我了,上次宴会上你们应该重温旧梦了吧?不巧,我看到了。”宋葭直直盯着张秋笙,感到从未有过的痛快,他之前从没用过如此尖锐的语气和人交流。
乍被戳破密辛,张秋笙羞愤焦躁,手在口袋不停翻找,却发现身上根本没带烟盒。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很少吸烟。
放弃了找烟,张秋笙正襟危坐,“我只和他说话,并没有做出格的事情。”
“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为什么要信你?婚前你们就有旧情,现在你们避开人群只为说句话,是骗傻子吗?况且,就算婚后什么实质性的都没做,你想的不也一直都是如何和胡桐在一处吗?”
“……不是这样。”张秋笙的声音听起来软弱无力,这的确是他新婚时的想法,但他现在似乎并不想这般。
“不是什么呢?你是要两头骗人吗?既然情深义重,不妨大胆些,何必只能在没人时诉说情意。”
听到宋葭明显带着嘲弄的语气,张秋笙勃然大怒,他想起昨天看到的监控画面。“你那天不也被陌生Alpha带回来?我在监控里都看到了,但我也没有介意不是吗?我为你请了医生,在外忙着还专门跑回来,因为我担心你。”
宋葭第一次感受到对方是如此善于偷换概念和狡辩,他不欲在言语上继续争个高低,“所以我不需要你,这样算两清吧?”
“离婚协议我打好放桌子上了,你应该也看到了。我只要结婚时的那张卡,你不用忧心财产分割的事。”他站起身来,触到了包厢的门,再一次地离开张秋笙。
然而,这次他并没有顺利迈出大门。
大量信息素铺天盖地压制性灌下来,苦涩醇厚的气味如同黑色沼泽,将踏入领域的人拖入暗黑深处,上次勉强被压下的情潮被又一次勾起,来势汹汹,使身体快速陷入当初的紊乱中。
宋葭靠在门前,努力平息着机体的情绪,他恨自己上次服用的那些药物,使他太容易陷入失控的、无解的情欲泥淖,他用尽全力,试图推开那扇门。
俯看着宋葭过呼吸,胸廓剧烈起伏的模样,张秋笙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狠下心来,去抚摸已然肿起来的腺体,使得腺体也泌出了几滴清新的汁液。
手下的宋葭全身都在颤抖,但他没给任何标记,只是持续用信息素浸淫着这具身体。
他们是适配度100%的伴侣,在彻底标记后,任何一人的信息素波动都能牵动另一人的心绪,彼此的生理与心理快感几乎可以同步,是世间难得的绝妙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