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朗看见他打开门,一只脚已经踏出去。不知为何看见方见时的背影,他心里突然涌出不好的预感。
“你现在是一个人了吗?”
他迫切地想要挽留,只看见方见时回头看了他一眼,恬静地笑着,对他的疑问保持沉默。
“如果没有地方可去,就和我住一起吧!如果你不习惯,就当我们是合租……你还会回来吗?”
“见时哥你要明白,真正的爱是困不住人的,能困住你的已经不是爱了!”
然而还未等他把话说完,门已经被方见时关上。
能困住我们的,已经不叫爱了。
裴明朗在心里默念着,唇齿间泛起苦涩:
它是执念。
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习惯。
——
外面果然下起了雪。
A市气候适宜,冬天很少下雪。今年却很异常,全市气温跌至新低,雪花纷纷扰扰,像鹅毛,又像盐花,轻飘飘洒在行人的头发上。
路面湿滑,稀疏的雪花被人踩成了透明的冰。方见时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经过一片业已关门的商铺。
直到他看见了一座桥。一座很典型的江南石拱桥。
方见时顺着台阶往上走,低头一看,湖面也都冻结成冰。只不过薄薄一层,一块石子掷下便能打碎,显露出湖面下的暗流涌动。
他先是靠着桥身,静静看了一会儿天空。
随后他深呼一口气,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号码。
很意外的是,裴淮兰像是一直守在电话那头,还没等方见时有所反应,他便已经接通。
明明声音里藏着焦躁,却硬生生被他压制下来,温柔道:“宝贝,昨天晚上怎么不接我电话?我好担心你,怕你出事。”
裴淮兰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时略微有些失真,“昨天我想和你说新年快乐,不过现在说也不迟,新年快乐小时,我们又长大一岁。”
“想想我们在一起好多年,十六岁,到现在二十八了,十二年…”
“是4237天,”方见时打断他:“还没到十二年。”
裴淮兰顿了顿,“对,是那么久。”
“我的老婆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听见他亲昵的称呼,方见时用手抓住湿冷的石桥,指尖被冻得通红。他像是察觉不到冷一样,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到昨天为止,是4237天。”
“从今以后,这个数字不会再增长了,我和你不会有未来了,”方见时听见耳畔传来的呜咽风声,仿佛一切的爱恨与不甘都一并化成了灰烬,随风消逝:
“我们分手吧,淮兰。”
电话那头静默了很久,裴淮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不同意,小时,我不同意。”
“是谁和你说什么了吗?还是因为今年过年我没有陪你?我说过……”
“你真正的妻子很漂亮,聪明能干,而且她真的很爱你,一点也不比我少,”方见时平静地说着这些摧人心肝的话语:
“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伤心,把你身边的其他人都打发干净吧,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要让她知道。”
“怀孕是很辛苦的事,希望你们的孩子可以健健康康长大,希望所有人都喜欢他,爱他,你也要做一个好父亲……”
说着说着,方见时突然笑了,只是左边的眼睛不知不觉滑落一滴泪:
“感觉时间过得好快,那个穿校服的男孩,明明昨天还在教室的窗户边和我打招呼呢,怎么一夜之间长大,要当爸爸了呢?”
裴淮兰听出了他的决绝,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愤怒的怒吼,像是被逼至绝境的野兽:
“我说了我不同意!方见时!你别想和我分手!我现在回国,我来见你,我马上离婚……”
已经什么都不想听了。
方见时挂断电话,用衣袖擦了擦只有半边的眼泪。
再一次看向桥底的湖面。
冰面上隐隐约约倒映着他与拱桥孤零零的影子。
他的青春,那份爱恋,一切都远去了。
——
裴明朗在楼梯口坐了好久。
在此期间邻居家的十岁小孩故意在楼上楼下跑了不止三趟,每次经过他时都幸灾乐祸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