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最新动态里,她与裴先生正在蜜月。在新西兰。在飞鸟、季风盛行的小镇,在阳光明媚的湖边,“信”穿着蹁跹的白色裙衫,戴着贝雷帽,背对着镜头用双臂比了个爱心。
方见时看了这张照片很久,尝试理解面对这样的女孩,裴淮兰会是什么心情。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她结婚,又是怎样在蜜月时,在新婚妻子面前仍保持平静,与旧情人诉说情话。
方见时突然很想给他打电话,亲口去问。他一声不吭拨打裴淮兰的电话,却没过一秒又迅速挂断。
果然不管过了多久,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迎来这一时刻。
最后他站起身,打开了窗户。
强劲的冬风几乎就在刹那间如细针刺在脸上。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包,从内侧夹层掏出裴淮兰送给他的钻戒,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眼泪却没有知觉滑落下来。
当时裴淮兰为他戴上戒指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说戒指是在加拿大出差时买的,自己还为此欣喜数日。却不知道,裴淮兰去加拿大出差是假,相见父母、约定婚期才是真。
心好像被扎出一道狰狞的口子,疼到连呼吸都是一种折磨。疼到手指微微松懈,钻戒便被黑暗瞬间吞没。
意识到手上空无一物的时候,方见时几乎是立刻回过神来。他慌忙转身,眼泪顺着两侧滑下,不顾形象奔向楼下。
刚从滑雪场内的餐厅回来、两只手都提着打包食物的裴明朗脸颊被冻得通红,他身子冷得发抖,想要加快步伐前往方见时的房间与他分享美味。
不想两人会在旅馆外碰见。
裴明朗眼睛一亮,原以为方见时是来迎接自己,结果还没等他开心上一会儿,只见方见时竟直直略过他,匆忙奔向身后的雪地。
方见时跪倒在雪上,一寸一寸地用手去摸索湿冷的雪,企图找到那枚不慎遗落的戒指。
呼出的白气与不断掉落的、热气腾腾的眼泪,成为寻找的最大阻碍。
裴明朗见状,来不及去管手上的手提袋。他将排了近三个小时的队才等到的食物往台阶上随意一放:
“见时哥!你怎么了?”
一边说着,裴明朗一边用手去拽他的手臂。他来不及去想方见时为何会如此,只知道这样寒冷的天气,如果久待,必定会引来风寒。
方见时不理睬,他便加大力气:“你在找什么?先站起来我们一起找好不好?”
爱人的背叛、寻找戒指无果的疲倦被他这一妨碍,全都化作了消极情绪。方见时用尽全力甩掉裴明朗拽住自己肩膀的手,失声大喊道:
“能不能不要烦我了!”
裴明朗顿时僵在原地。
方见时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很热,还在不断往下渗着滚烫的泪滴。融化的雪花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物,他却毫无察觉。
方见时猛然回神。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因一时的个人情绪迁怒于他人,于是匆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向还僵立在身旁的少年,小声道:
“对不起啊小朗,我刚刚失态了,不是冲你发脾气——”
裴明朗垂在身侧的手指在轻微颤动。他勉强摇头,“我没事,哥你先起来吧,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我要找什么?”方见时听他的话站起身来,任凭裴明朗帮自己拍落身上的雪。但像是一下被他问住了,整个人又陷入茫然失措。
“对了,戒指。”
方见时看向漆黑的空地,呢喃道:“我要找一枚戒指。”
裴明朗什么都没问了。
他只是取下自己的围巾,将尚有余温的一侧包裹起方见时冰冷得不像话的手指。他一只手打着手机电筒,低着腰顺着方见时的痕迹继续寻找起来。
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只剩下风吹的声响。
站在雪地里的方见时几近麻木地感受着风刮在脸上的感觉。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打了个寒颤,耳畔同时传来裴明朗的惊呼:
“找到了!”
他向着声源处看去,看见裴明朗正举着一枚看不清的东西朝自己跑过来。
走近了,他才发现裴明朗的牙齿都在打颤,长时间接触冰雪的整只手都变得红肿不堪。
少年却像不知冷热一般,摊开那只红肿的手心,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见时哥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方见时怔怔点头,随后盯着他的手。
他握住裴明朗的手指,切切实实感受到裴明朗的冰冷。
比之坚冰,冷寒更甚。
他突然就着这个姿势放声哭泣起来。
裴明朗先是感到麻痒的手上一阵温热的濡湿,随后才听见方见时的泣声。那样微弱的哭泣声,在这样的天气里却显得无比嘹亮。
他一只手被方见时牵着,只好用另一只手去轻轻拍他的背。像是哄孩子般,将泣不成声的方见时拥入自己的怀里。
裴明朗没有问方见时为何哭泣。
他只是静静地,借着旅馆的微弱灯光,看雪飘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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