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货郎家搜出的逍遥散量不算少,仅一小包就千金之数,那些人不会轻易放弃这些药的。货郎家除了凶手,也就衙门的里曾搜寻过。那些人只要有心,难免会将主意打到县衙来。除非亲自一探究竟,否则疑虑难消。
隋遇就是猜到这一点,所以才特地备了这一个后手。
当他听到赵六说,梅姑一案的证物盒被人打开过后,他就知道自己当初没有猜错,果然还是有人耐不住要来县衙碰碰运气了。
就是不知,来的这个人,是当初杀害孙货郎的凶手,还是梁门的人了。
库房的四周重新调派了更多的人手,有了先前的教训,后半夜负责守值的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将整个县衙围成铁桶一般,暗自发誓定要乱闯的贼人插翅难飞,有去无回。
待一切都布置好了后,隋遇和罗润衣再次回了屋。
隋遇心态很稳,虽然今日白天夜晚都没个消停,但他的头一沾上枕头,困意便如潮水般涌来,很快将他淹没。
罗润衣看着背对着自己,眨眼间就睡着的身影,沉思片刻,轻轻挪动身子,将健硕的胸膛慢慢贴上隋遇的后背。待将人完全圈在怀里后,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之后,一切太平。
等到隋遇睡醒睁开眼时,房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简单梳洗一番走出门,正巧看到罗润衣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三层食盒。不用问,里面肯定是给隋遇带的早饭。
“你说,这样下去,三娘会不会不高兴?”隋遇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看着罗润衣打开食盒,端出一道道丰盛的早点,莫名有些心虚。
吴三娘作为县衙掌大勺的厨娘,每日三餐加宵夜都是精心准备,顿顿变着花样。即使做的是供几百人吃的大锅饭,味道比起外面的酒楼也是完全不输。如今罗润衣隔三差五的就给隋遇带早点,买夜宵,弄得隋遇在饭厅吃得都没有以前多了。毕竟他再能吃,也就一个胃。
罗润衣将浇着诱人卤汁的豆腐脑放在隋遇面前,让他且放宽心:“我已与三娘说过了,大人不必担忧。只要大人在晏海县过得自在,三娘就高兴了。”说完,将勺子递给隋遇。
晏海县地处江南,口味偏清淡,豆腐脑也以甜口为主。隋遇虽然爱吃甜食,但是自小就吃惯了咸口豆腐脑的他,还是不大适应。罗润衣心细,一眼就看出隋遇吃不惯甜口,所以第二天就特意给他买了县里最有名的一家卤汁豆腐脑,一尝,果然更合隋遇的口味。
隋遇一边吃着豆腐脑,一边提议道:“吃完饭,去审昨晚那个小偷?”
罗润衣淡淡一笑:“已经审完了。”
“审完了?”隋遇闻言抬头瞅了眼挂在东面的太阳,确保自己今早没有起晚。他面上一愣,诧异道:“审这么快?”
罗润衣开口解释道:“我今早出门前顺便去地牢逛了一圈,发现那人正在试图冲破穴道,看他那么费力,便索性帮了他一下。也许是力道没拿捏好,没想到那人竟直接全招了。”
#索性帮了他一下#
#力道没拿捏好#
隋遇嘴角微抽,突然对地牢里那人添了几分同情。他伸手解开面前荷叶,露出里面还冒着热气的糯米鸡,追问道:“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有。”罗润衣微微颔首,“这人是梁门派来搜寻货郎家逍遥散的下落的,他听说了梅姑的案子,所以猜测那逍遥散也许是被官府搜了去。昨夜他偷闯库房,就是为了一探究竟。”
这倒是与隋遇之前的猜想不谋而合。
只不过,这梁门的人,是如何掺合到孙货郎逍遥散的买卖中的?
罗润衣对于隋遇的疑问心知肚明,不用对方发问便开口答道:“梁门之人惯常偷盗,但他们从不主动偷窃,都是接了雇主的委托,才会出手。而这次逍遥散的委托,佣金十分可观,所以才铤而走险闯了县衙。按理说,梁门这种靠违法勾当营生的门派,应该最害怕与官府扯上关系才对。”
如此可见,背后雇主给出的佣金必定十分诱人。
“那这人可知道背后的雇主是谁?”隋遇追问道。
罗润衣摇摇头:“他说背后的雇主十分神秘,只知道若是得手,便于夜半子时前往枯荷岛附近的暗礁群,到时自会有人接应他。期限只到本月二十五,也就是今晚。若是今晚还没有拿到逍遥散,就算委托失败。”
“今晚?”隋遇小声嘀咕着,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大人可是打算今晚亲自去查探一番?”
“自然。”隋遇微微抿唇,正想着要如何前往枯荷岛,就听到有人前来禀告,说是大川船坞的钱老板来了,说是昨日隋遇交代给他的事已经办妥。
这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隋遇刚才还在想着晚上如何出海,这不就有人将船送来了吗?
正巧早饭也吃完了,隋遇起身与罗润衣一同去了大厅,找到了正在等候的钱大川。
大川船坞在江南各地均有船厂,钱大川可谓是江南船业的领军人物,外界人称江南船王。这一点,从他不过一日功夫,就为隋遇寻来了十五艘坚固的新船便可看出,实力身家不可小觑。
隋遇选了其中最大的一艘船,又向钱大川借了三十名船工,装作普通商船,打算在今晚亥时出海。
与昨晚的无光无月不同,一抹莹莹残月遥挂在东方夜空,半隐于低垂的薄云后,淡淡的清辉透过云层洒落在海面上,如同无数荧光明珠随着波澜夜潮熠熠生辉。
可惜如此美景隋遇是无暇欣赏了,许久没有坐船,隋遇都忘记他还有晕船这个毛病了。
船舱的卧房中,罗润衣看着正枕在自己腿上轻声哼哼的隋遇,一脸担心道:“大人,此处离枯荷岛已不远。我与李四撑小艇前去就好,要不你还是先乘船回城吧。这潮一时半会平不下去,别再这硬撑了。”
隋遇只觉得头脑昏沉,脑子里像被人搅成了浆糊。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子是去不成了,可是也不能就这样丢下罗润衣先回去。他屈指敲了敲脑门,气若游丝道:“你先去吧,我在这等你……你总不能撑着小艇……划回县城。”
枯荷岛地处外海,已经快到东瀛与大靖的交界处,前朝时曾被倭寇霸占了好些年。先皇登基后,派水兵与江海水帮联手,逼退了岛上的倭寇,一举重新划分了大靖与东瀛的海上国界线。
罗润衣为隋遇轻轻揉着太阳穴,还是想将人劝回去。可惜隋遇心意已决,打定主意要在这等着他。
罗润衣见劝说无果,只能无奈接受。他重新拧了帕子,包着治疗晕船的药包敷在隋遇的额头上。眼见已到了目的地,他只好扶着隋遇在榻上躺下,然后俯身贴脸,柔声细语道:“大人,我先去了。张三就守在门外,你有什么需要唤一声就好。”
“嗯……”隋遇半眯着眼,虚弱地点了点头。从鼻间轻轻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罗润衣见状,又是心疼又是心痒。他屈指缓缓摩挲过隋遇略微苍白的侧脸,感受到入手处细嫩滑腻的微润触感,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难得见到隋遇这般乖顺虚弱的模样,实在让他有些难以自抑。心里按捺不住地升起许多淫念,想要对眼前这人做些逾矩过分的举动。
门外传来李四的声音,罗润衣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拿起一旁的剑悄悄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