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厚云难散。
一抹暗色身影飞速掠过屋顶,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
县衙里负责守值的衙役腰挎佩刀,肃穆专注地守在各自负责的岗位。
巡逻的队列人手拎着一盏灯笼,轻步路过,与守值的衙役抬了抬下巴,相视一笑,当作打招呼。
簌簌微风拂过,狭窄的回廊中响起低沉的风声。突然一阵细微的轻响混杂在风声中,引起了两名衙役的注意。他们俩默契地对视一眼,随后暗中握紧佩刀,密切注意起四周环境。
不多时,不远处传来几声猫叫,伴随着瓦砾轻响,似是两只猫追逐着从屋顶跑过,不小心压到了并不平稳的片瓦。
值守在库房前的衙役又侧耳听了会,发现再无其他声响传来,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铃铛声自库房中陡然响起。两名衙役心中瞬间警铃大作,拔出闪着锋芒的佩刀,猛地冲进屋中。
库房中并未点灯,一片昏暗幽寂。两名衙役手持佩刀后背相抵,一左一右探查着环境。
屋内的光亮全靠门口两盏灯笼的投射的余光,只能堪堪照到门口那一小片地方,再往里,便是一片光照不到的幽深黑暗。
“谁在里面?”一名衙役厉声喝道。
可惜,黑暗中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那名衙役抬脚朝里走去的刹那,一股不小的夜风顺着大敞的房门涌入。门外的灯笼被吹得左右摇摆,里面的烛火明明暗暗,随后倏地熄灭。
就在眼前陷入黑暗的瞬间,一抹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矫捷身影如一尾丝滑的鱼,沿着屋顶的横梁迅速飞出库房。
待两名衙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没了踪迹。
他们俩快速冲出屋子,站在院子里朝各个方向张望,却没有发现任何逃窜的身影。
不必想,也知道被那黑衣人逃了。
两人脸色难看,心中焦急万分,要知道库房里面可放着晏海县的税钱,与各个案件的证物。
每一样,都是要紧的物件。
其中一名衙役猛吸一口气,正要高声呼喊,就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突然头顶掉下,噗通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这人穿着夜行衣,蒙着面,从身形上可以看出是男子。只见他身材矮小精瘦,直挺挺躺在地上动也不动,显然是被点住了穴道。
此人双臂蜷缩在胸前成防守姿态,一条腿曲起,脚尖上翘,姿势十分别扭。估计是在交手时突然被定住了穴道,而后被人直接扔了下来。
两人正猜着,就看到罗润衣的身影从屋顶悄然落下。走上前一把拽下男人面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十分普通平凡的面孔。
巡逻的衙役们闻声赶来,就见到他们英武不凡的罗捕头露着上身精悍的肌肉,负手站在院子里。显然是在睡梦中听到了动静,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披就赶来捉人了。
身后再次响起匆忙的脚步声,衙役们扭头一看,发现是他们的知县大人正踩着木屐趿趿跶跶地快步赶来。
隋遇是被罗润衣猛然起身的动作惊醒的,他还没回过神,对方矫捷的身影便已消失在窗旁。他趿着木屐打开门跑出院子,才听到中庭方向传来的动静。
待到他跑到跟前时,只看到一个身穿夜行服的男人姿势奇怪地躺在地上,库房灯火通明,不少衙役们正在进进出出,搜寻着什么。
见到隋遇来了,围在周边的衙役们纷纷让出一条路。
“库房招贼了?”隋遇来到罗润衣身边,看着地上的男人低声问道。
罗润衣点了点头,极其自然地顺手将隋遇有些凌散的里衣领口理了理。
隋遇盯着对方大剌剌裸露在外的精悍上身,十分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夜间风凉,大人小心别冻着。”罗润衣的脸色那叫一个问心无愧,全然不顾眼下已入伏的事实。
隋遇一把将还放在他领口处的那双手给拍了下去,没好气道:“我又不是纸糊的。”
被打手的罗润衣丝毫没有生气,脸上反而笑眯眯的。唇角的梨涡都挤了出来,显然是十分高兴。
周围的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觉得眼前的知县大人与罗捕头之间,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也许是他们想错了,总觉得两人之间有那么点打情骂俏的意味……
在库房中搜查的赵六很快有了发现,他来到隋遇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几个字。
隋遇听到后,眼中划过一丝了然。他朝罗润衣递了个眼色,后者微不可察地颔首,而后并起二指,对着地上那贼人运起内力一指,男人僵直的四肢瞬间瘫软下去。
“用牛筋绳绑起来,关在地牢里。”
“是!”
瘫软在地上依旧无法动弹的男子很快就被紧紧绑住关进了地牢,隋遇在众人散去后,和罗润衣一起走进库房,来到被盗窃的货架面前。
这层货架上存放的都是凶杀案的证物,每个盒子上都贴有案件名称,摆放得十分有序。
而属于梅姑案件的证物盒已经被人打开,里面原本整齐的证物显然被人翻动过。当初在货郎家搜到的那些油纸包也在其中,隋遇伸手拿起,只听到叮呤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再次响起。
隋遇解开细绳,打开一层又一层的油皮纸,露出里面五六个小巧的铃铛。
原来,在梅姑一案告破后,隋遇便做主让罗润衣将库房里的逍遥散进行销毁,然后买来几个小巧但声音极响亮的铃铛,放了进去。
且不说那逍遥散本身就是个害人的东西,留在世上一日,就难保会横生枝节。那杀死货郎的凶手,还有梁门的人,没有寻到逍遥散,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