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恩庆帝不小心染上了风寒。虽不严重,但总是好不利索,经常咳嗽。
虽然叶家与方家已经含冤得雪,但是毕竟满门忠烈却遭斩首示众。有人说,恩庆帝的身子总是不见好,许是京城杀气太重,克着恩庆帝了。
鬼神一说,向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十一月,身子总不见好的恩庆帝决定亲自去香山礼佛,为叶家和方家供奉海灯。之后,又下旨恢复叶家与方家的爵位,举行祭祀大典亲手将两家中功臣的牌位供奉于太庙。
加封仪式的当天,群臣手持笏板立于太庙广场之中。恩庆帝头戴冠冕,身着龙袍,立于高台之上。钦天监与礼部负责祭祀的礼乐官员,于祭坛青龙鼎前唱和祭词,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可天不遂人愿,当祀舞者上台时,霎时间,风云突变。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骤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厚厚的黑云中仿佛有金龙翻飞其间。
钦天监正视孙司义望着诡异的天象不安地皱起眉头,抬头发现高台之上的皇帝脸色也是沉下脸色望着天空,表情微妙让人猜不出在想什么。
孙司义收回视线,咬牙与身旁的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继续唱和着祭文,脚下踏着暗合某种韵律的舞步,围成了一个圈,将青龙鼎包围其中,并且渐渐扩大围圈的范围。随着口中唱和祭文的语速越来越快,数十名钦天监官员已经走下祭台。
在吟诵祭文的结束那一刹,一声爆炸声响起,已有数百年历史的青龙鼎骤然炸裂开来。
与青龙鼎一起裂开的,还有叶栖衡手中的笏板。如今已高升户部尚书的他,站在群臣的前列,笏板裂开的瞬间,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其中,也包括恩庆帝。
不少人因为这一异象而低声议论,孙司义小心翼翼地走上祭坛,看着四分五裂开来的青龙鼎,紧皱眉头查找着什么。突然他眼神一滞,举起一片青铜碎片,向恩庆帝高声呈报:“皇上,这鼎内有刻字!”
“呈上来。”
黄公公快步走下高台,将碎片接过递呈给恩庆帝。
原本龙纹式样的青铜碎片,此时却刻着清晰可见的八个字。恩庆帝喃喃念了出来:“太子归位,四海太平。”
“皇上,这是……”
恩庆帝目光沉沉地盯着碎片上的刻字,他开口唤来梁丞相与万太师,询问二人对于此事的看法。
“皇上,此事必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试图以鬼神之说,扰乱朝纲!此人心怀不轨,动摇国体,臣以为应尽快调查此事,将这人揪出来。”梁复作为当世大儒为人一向正派,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他一看这碎片上的字,就认定必然是有人偷刻上去意图不轨。
万太师则不以为然,反驳道:“梁丞相此言差矣,若此事是人为,难道这人连天都能控制吗?”说着,万太师指着头顶骤变的天象,说出自己的见解。“天象如此,怎能是人为?这里供奉着太祖先皇,宗亲功臣,也许是他们显灵,暗示东宫有缺,于天下不利。”
梁复对于万太师这番说辞只觉得胡扯,他太清楚这位的心思了。无非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把他的亲外甥三皇子推上东宫太子之位。
哼,想都别想!
梁复刚想开口表示异议,就被恩庆帝抬手阻拦。只见他望着依旧阴沉的天空,缓缓开口道:“万太师说的有理,天意如此,朕作为真龙天子,怎可违背天意呢?”
万太师听到这话,心中大喜,刚想顺势再添一把火,就听见恩庆帝突然开口宣了叶栖衡过来。并且低声对黄林海吩咐了什么,对方带着一位小太监快步离开。
台下的大臣还在低声议论,就听到恩庆帝召了叶栖衡上去。
自从笏板没有任何征兆地裂开,叶栖衡就意识到不对劲。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掌控。
但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当太多的意外同时出现时,必定有人暗中作为。
他从一侧的台阶缓缓走上高台,片刻之间,脑中已经闪过了无数个猜测和预想。待至高台,他恭敬地俯身行礼:“皇上。”
“叶卿,你的笏板呢?”
叶栖衡从袖中掏出碎成几块的笏板,苦笑道:“臣也不知为何,突然就裂开了。”
恩庆帝看着如同青龙鼎一般四分五裂的笏板,眼中闪过一瞬精光,继续问道:“我记得你是扬州人士?”
叶栖衡:“正是。”
“家中高堂可还在?”
叶栖衡心里快速斟酌着语句,面上不慌不忙地回道:“回禀皇上,臣是书院夫子于山中踏青采风时捡到的孤儿。当时臣高烧昏迷不醒,被救回书院后得夫子照料,有幸活下来。只是,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哦?那捡到你时,身上可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信物?”
“并无。”
恩庆帝沉默片刻,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那你为何姓叶?”
“是我自己选的。”叶栖衡躬身垂眸解释道:“夫子让我在百家姓中挑一个姓氏,我便选了叶。”
“我倒觉得你不该姓叶。”
叶栖衡一脸迷茫:“臣愚钝,还请圣上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