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
叶栖衡见隋遇答得斩钉截铁,心里翻涌的醋意也渐渐平复。他挫败地把头埋在隋遇的颈窝,声音发闷:“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没想到我也会有这样患得患失的一天,遇儿可不要嫌弃我。”
“不会。”隋遇不大懂叶栖衡话里的意思,但仍下意识地言语安抚。
叶栖衡敛眸浅笑,和煦春风般的笑容里却掩着深不见底的阴暗。他抬头,眼神有些莫测,轻声问道:“遇儿连身边的丫鬟,都不忘给买根簪子,可有想过为我买些小玩意?”
“小玩意”三个字可谓幽兰吐香,语气轻缓柔和。可隋遇却从中听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他浑身一僵,只觉得叶栖衡的目光如针尖麦芒,刺得他坐立不安。
叶栖衡见隋遇局促不安的模样,淡然一笑,安慰道:“遇儿不要为难,是我斤斤计较了。”
听到这话,隋遇心里更愧疚了。他想不通,怎么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了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尴尬,电光火石间,隋遇突然想到来时娘亲给他的东西。他连忙补救道:“有的,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完,下了床去换下的外袍中翻找。
叶栖衡本以为隋遇是急中生智,临时补救。他躺在床上看向隋遇的眼神带着一丝愉悦,他无所谓对方送他什么东西。他想要的,是二人无论处于各种境遇,朝夕相对或是天各一方,隋遇的心里永远记得他,念着他。
他蛰伏在书院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最多两年,他势必要下科场,入朝堂。
在他离开之前,他要把隋遇的一言一行,都刻上自己的印记。
叶栖衡这边正筹谋着日后,就见隋遇手里拿了个东西跑回了床上。待看清他手里的物件后,叶栖衡原本闲适的笑容当时一顿,瞳孔微缩。
“这香囊……”
“这个香囊是我娘嘱托我,送给你的。你看这上面的梨花,绣得跟真的一样。”
叶栖衡接过香囊,指腹一点点摩挲着上年的刺绣。眼中渐渐弥漫起难言的悲伤与哀痛,他闭了闭眼,压下了眼角涌上的湿润,对着隋遇感激一笑:“这个香囊,我很喜欢。隋夫人的心意我已收到,日后定将登门拜谢。”
隋遇见叶栖衡喜欢,心里也高兴。
夜已深,两人吹息了烛火,共枕而眠。叶栖衡一手搂着隋遇,一手拿着香囊,盯着它愣愣出神。能把梨花绣得如此传神精巧,全天下除了他娘,没有人能做到。即使是苏州城里最厉害的绣娘,也绣不出她娘手下梨花的神韵。
当初凤仪宫中就有一颗百年老梨树,是皇帝专门派人从徽州府移栽来的。
树下有一深井,井水清澈溢满。每到花开时节,洁白的花瓣飘落在水面上,十分好看。小时候,她娘经常抱着他在树下赏画。他有时不想仰脖子看,就趴在井边,借着井水的倒影去赏花。时不时伸出手指,拨动着水面漂浮的花瓣。
每到此时,他娘就蹲在他身边,扶着他的腰,叮嘱他不准在没人时在井边玩。
他很听话,在没有人时,从不孤身一人到井边。
可是年年溢满的井水,不知从何时起,水位逐日下降。
探头去看,只见平静无波的水面在裸露井壁的映衬下,更显井深可怖。
也许,冥冥之中,早有预示罢。
隋遇回到书院,一切如常。只不过,平日里他总是独自罚站于一旁,如今倒有了伙伴。
隋遇举着书,幸灾乐祸地看着因没有回答出问题,而被罚站的韦元。自从放月假回来,韦元这家伙就总是神思不属,心不在焉。被夫子罚了好几次,才稍微有些好转。
下课后,隋遇和韦元被留在学堂里抄书。其他人都去了其它房间,学习音律。
听着远方传来的阵阵悠扬琴声,隋遇戳了戳身旁的韦元,低声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总不会是看我一人被罚孤单,专门来陪我的吧?”
“去去去,看把你美得。”韦元像赶苍蝇似的摆手,显然不想搭理隋遇。
可惜隋遇可没有这么好打发,难得有人陪他一起抄书,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这与平日叶栖衡的陪伴不同,多了一丝革命友谊的味道。
“哎,说真的,你到底什么回事?”隋遇搁下笔,坚持不懈地凑上前问。
韦元看了看四周,确保再无旁人之后,也把头探过来小声说道:“我问你,你去过青楼吗?”
卧槽,隋遇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是个王炸。他如实答道:“没有。”
“怎么,你去青楼了?”食色性也,在缺乏娱乐的古代,这种劲爆的八卦勾得隋遇两眼放光。
韦元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就像想要炫耀又不敢招摇,一正一反间显得有些扭曲。他轻咳一声道:“我放假的时候去了一次。”
“你爹娘能让你去?”来这书院读书的,不管士农工商,家风皆是甚严。隋遇不敢相信,韦元的爹娘会同意让他去烟花之地。
“我爹娘出远门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哦,怪不得。”隋遇坏笑着问道:“那你,在那过夜了?”
“没有。”韦元赶忙否认,语气里难掩遗憾,“我爹娘虽然出远门,可还有管家在,我若是宿夜不归定然要寻我的。到时候若发现我去了那,我爹娘定要把我的腿打断。”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听了会唱曲儿,喝了两杯酒。”
隋遇鄙夷道:“那你这一天天的,像魂儿让人勾走似的?”
韦元撑着脑袋苦恼道:“说了你也不懂。”
“谁说我不懂。”隋遇不服道。
韦元瞅了他一眼,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当时原本打算走了的,突然想小解。从后院茅房出来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二楼窗户边呼喊,一抬头就看到,看到……”
隋遇左手虎口握成圆形,右手食指做插入状。韦元见到手势,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