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照常升起拟态恒星,光芒拂过帝都星,复苏联邦的心脏。
自东向西,第一条街道坐落古老森严的安德森府邸,军区大院晨训声沸沸汤汤,第二条街道若现幽雅华贵的兰希庄园,繁荣高厦演绎纸醉金迷,第三条街道林立庄重肃穆的各式建筑,议院会堂关乎国计民生。
指挥和军兵、商贸和货币、政策和法令从这三条街道输出联邦的十三个区、三十七个星系,掌握虫族的脉动。
将官军雌决斗后的血气尚未挥发,高级雄虫们纷纷从温柔乡苏醒,位高权重者吩咐秘书推掉今日任何要务,在不同的地点,不约而同地罕见齐聚,共商一事。
目光随星光,投向最西的神罚之所。
白昼无法覆盖完全,残月勾勒斜影,薄纱笼罩哥特式建筑和周边葱茏的灌木,曦光明晰或酒红或钴蓝的屋顶尖拱,透过那些尖拱长窗上五光十色的花形玻璃,映出走马灯般的万象。
印在亚雌银雪的发丝、莹白的天鹅颈,碎金跳动,光影斑驳。
玄黑羽缎上衣紧裹劲瘦腰身,松散领口泄出蝶形锁骨,蔷薇肩章舒展宽阔肩膀,幻彩缤纷,浮光流溢。
可惜唯一能欣赏这番美色的,是不解风情的安泽斯。
“嗒、嗒、搭……”月牙的指节轻叩樱桃木色泽的桌面。
刚成年的雄虫神色冷淡。
对面的亚雌审判官笑意吟吟。
绚丽的面孔,榴红的眼瞳,充盈轻快的笑意,闪烁流动的火焰。
他的五官无不出彩,组合起来倒显不出奇特,不易被记住特征,像饱和度高的油画,无留白中和,冲击冲刷看客视线,待炫目眩晕过后记不住任何细节。
只记得鲜艳到恶心、美丽到诡谲。
寂静幽暗的旧日城堡,他站在那儿,像个童话里的最终反派,神话中的邪恶幽灵。
于是,他周边瑰色的红疑心是血腥涂抹,纯洁的白仿佛非人的象征,朦胧的梦幻幕后是惊悚的不可名状。
总归有些荒诞离奇的色彩和神经质非现实的气场。
“尊贵的神圣的亲爱的兰希阁下,安泽斯殿下。”如舞台歌剧的咏叹调,他轻快的嗓音中一定糅合戏剧般真诚的浮夸。
“欢迎来到审判庭。”
没有任何智慧生命愿意踏足此地。
“我是审判庭副庭长迪雅。”
不知原理,迪雅的手上多了顶魔术帽,他戴上又脱下,屈身行礼,礼数周全,却做着最冒犯的事情。
“很高兴来审判您。”迪雅倾身,半边脸陷入黑暗,言行举止却依然轻快烂漫。
炉中篝火燃烧的背景音远远轻轻。
安泽斯的目光焦点从不放在面前的亚雌身上,心神刚从远处拉回到现在,垂眸厌倦。
“我要说的话,说过了。”
距离纳西塔、安泽斯觉醒过去一日,安泽斯苏醒后被告知,当事者需要去审判庭解释当天发生了什么。
没有敢为难S级雄虫的存在。
但安泽斯不像一般雄虫会感到冒犯,他遵从理性。
他却难以忍受,审判庭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一群看上去就不太正常的雌虫自以为隐秘的狂热窥视。
而眼前这位,正是疯子暴徒的代表和领袖。
“不不不,根据您的供词,我将提出一些问题,阁下回答即可。”
“依据联邦宪法和临时法,遵从联邦理事会、议会、最高法院、军事法庭、科学与医疗院、雄虫保护协会、高级雄虫组织、安德森家族和……兰希家族一致赞同的协约。”
“他们都等待您,乐意捧起您的荣光,于是更害怕您冷淡外表下的幽微疯狂。
谁愿意得罪您?谁来刺探殿下未知的疯狂?自然是审判庭,实在是……
我荣幸至极!”他发自内心地高兴。
安泽斯终于抬眼直视,对面这位胆大狂妄的亚雌。
被雄虫的目光注视,如油落烈火,迪雅愈发兴奋,像上演的独角戏终于受到唯一观众的捧场。
“沉默和谎言,也是极妙的回答。”迪雅欢快补充。
“我不必说谎。”安泽斯冷冷地说道。
“第一个问题,您为什么要帮助那位名叫米迦勒的雌虫?”
安泽斯顿了顿,问题出乎意料的奇怪。
“他是纳西塔的雌虫。”安泽斯言简意赅。随机补充,“他们感情很好。”
“真令雌羡慕。”迪雅喟叹,遂转问,“安泽斯阁下又是什么感受?”
“这是第二个问题?”
“这是第二个问题。”
“与我无关。”安泽斯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相信,这是您确定的观点,我想知道,您的情绪,它会波动会起伏。面对真爱的情侣,雌虫通常嫉妒,雄虫通常不屑。”迪雅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