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把守着,从九点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把票交给那壮汉然后上楼。唐煅也这么做了。
“手机和包都不能带。“壮汉斜着眼睛向身后的一排存包柜示意了一下。“敢偷偷带进去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唐煅点头,然后在壮汉的注视下掏出手机锁了进去。
壮汉点了点头,他便上楼了。
没什么特殊的检查,就像那壮汉也只是看起来体型庞大吓唬人而已,怪不得能有派出所警员混进去录像。
但镇住普通人是足够了。
二楼的面积小很多,但舞台明显更耀眼,表演还没正式开始,三四个球灯就已经开始疯了一样转动,把整个舞台都搞得像是磕了药似的迷幻和眩晕。
音乐声很大,没歌词,就是单纯的节奏拥挤在每个小节里。
唐煅看了看表,九点零六。有个穿着廉价燕尾服的男人和个紧身超短裙女人在调试话筒,像是主持人的打扮。
唐煅找了个角落坐下。
整个房间都黑漆漆的,邻座之间都瞧不见面容,只显得那舞台无比耀眼。
“喝点什么?”
有服务员来跟唐煅说话的时候唐煅吓了一跳。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舞台上,根本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唐煅摆了摆手表示什么都不喝,但那人不走,又问了一遍,喝点什么。
唐煅这次明白了。强制性消费。
他本来想问一句价格,什么便宜点什么。他的心思不在吃喝上,来这也不是为了娱乐。
但这时候舞台上拉起了个横幅,男女主持人一人拽着一端给抻平了,正互相示意着调整高低。
很简陋的横幅,红底白字,劣质的塑料布哗啦啦地响,随便一个小店都能做出来的那种。只是灯球上闪耀的光束轮番打在那排字上,让本就廉价的横幅变得更为不堪,甚至不堪到能给人带去一种堕落的快感。
配合着那横幅上直白粗鄙的内容,直观冲击着每个人最心底那块欲望横流的部分,平日里不敢公之于众的冲动。
“劲爆人妖表演,闪瞎你的双眼。”
唐煅觉得自己已经瞎了。十二个字,足够他瞎十二回。
“你到底喝点什么?要保安来问问吗?”服务生问了第三遍,语气中已经有了威胁。
“有白的么?”唐煅忽然就笑了,笑着问他。
这下轮到服务生哑巴了。哪有人在这种场合喝白的啊,都是为了看表演的,把自己灌醉了还看个屁。
“那有什么?”唐煅问。
服务生傻愣愣地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冰柜。
唐煅没再言语,径直走了过去。
度数最高的是老珠江啤酒,唐煅一手捏了三瓶。
关冰柜门时看到了贴在上面的售价,比市面上高出五六倍,唐煅想了想,把一瓶叼在了嘴里,腾出手去又拿了一瓶。
花吧,留着钱干嘛,有个屁用。
主持人说出那一长串开场白的时候,唐煅用牙咬开了七瓶酒。
主持人说,有胸有蛋,都不小。
主持人说,性感魅惑,会撩人。
主持人说,可男可女……
“操你妈的开不开始!老子一会儿还他妈的要赶车呢!”观众席上不知道是谁骂了一声。
唐煅差点儿把最后一个瓶盖给咽下去。
像是那种突如其来的宣布成绩。
老师先说有人考得特别差,差到不堪入目无地自容枉为人,唐煅知道是说自己呢,正把所有的羞辱一口一口往肚里咽呢,忽然就有人给喊了一句到底谁他妈的是这个大傻逼。
音乐声又大了好几度,灯球又点亮了好几个,旋转的速度也快了好几倍。光污染噪音污染几乎都超出了能承受的范围。
有个人就这样出场了。
在一片污染之中。像个大型垃圾。
大波浪长卷发,艳粉色的拉丁舞裙,金色的高跟鞋。
脸上妆容浓得挂不住,似随时要滴落下来,但唐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脂粉背后那张脸所有的轮廓。
那是他抚摸过的下颌,是他亲吻过的唇线,是他蹭过的鼻尖,是他深情注视过的眼窝。
是他爱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