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分？”他回头望向大刘。
大刘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走到办公室门口安静地关上了被唐煅怒气冲冲拽开的门，抬了抬下巴示意唐煅回去坐。
唐煅的人是坐下了，可眼睛还一直跟着大刘在办公室里踱步。
走了三个来回后，大刘终于开口了：
“说你在行动中下手太狠，很多细节处理不当。让你写检查，扣三个月奖金，年底评优也不予考虑。”
唐煅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巨大的落差让他的大脑一时间处理不来，只是做梦一样盯着大刘。
“我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明天要在全所通报批评，所以今天赶紧叫你过来，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大刘使劲儿揉着鼻梁，也很是为难。
“不是。”唐煅皱着眉有些恍惚。“这事儿……这案子，就这样算是了结了？”
“了结了。”大刘点头。“了结了好，唐煅，了结了好，这处分不算重的，最好赶紧了结，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对你不利。”
唐煅哑然失笑。
这些日子所有的心血努力，从一开始的摸排到布局到行动到收网，从毫无思路到一网打尽，时间精力人力物力，就这样换来了一纸处分？
不是准备着接受表彰，荣誉加身呢么？
他脑子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好在那三个人，呃就是你按住的那三个人，都好好活着没啥后遗症，否则你才算是惹了大麻烦。“大刘叹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什么否则啊？“唐煅都笑出声了。”这太荒谬了，有事儿就是有事儿没事儿就是没事儿，怎么还能按照没发生的假设和否则往坏的方向推断吗？那我这样说你看看你能接受不，大刘幸亏你没啥贪污腐败，否则这辈子就毁了。“
“不能接受。“大刘直说。”我明白，这话听起来刺耳，明明没发生，被这话一甩，溅了一身泥点子，可唐煅，这是上头的原话。“
“我不明白。“唐煅摇头。“咱们去的时候带枪带警械，是获得批准的，就已经说明了这个任务的潜在危险，现场掏出警棍来的不少吧？我掏了么？枪更是碰都没碰，全是徒手，这说我下手重了？一个腰部轻微骨裂，上了夹板，大夫明说了卧床休息就不会有后遗症，手术都不用动，另外一个轻微脑震荡，在医院躺了一晚上就好了，还有一个肩膀脱臼，门诊大夫当场就给接上了。好，即便我承认我下手狠了些，可咱们不是没有过类似的先例，都是口头点一句下次注意就过去了，该记功记功该表彰表彰，怎么到我这儿彻底反过来了？”
的确是这样，几次出外勤，现场混乱人员复杂无法预估危险系数的情况下，偶尔有警员动手导致违法犯罪分子受伤的，都是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原则抹平的，否则警员没了积极性，心里有了顾虑，动起手来畏手畏脚，时间长了整个派出所的风气都歪了。
大刘工作了这么多年，这些道理他比唐煅懂。
“所以我问你是不是在上面得罪过什么人。”他压低声音说。
“上面……”唐煅还琢磨呢，自己这么个被人一脚踹到最基层的弃子，这么个小鱼小虾，能和上面什么人扯上关系。
操。他脑子里闪过个念头。不至于吧，到这会儿了还不放过？
“嗯？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大刘看着唐煅的表情问。
唐煅咬了咬牙咽回了那个念头。
没有真凭实据，都是瞎猜，何必给人身上泼脏水。
“没有。想不到。随他去吧。”唐煅笑了笑靠在了椅背上。
全所大会通报批评。
场下安静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家连会议结束后恭喜唐煅立功了的贺词都想好了。
有人小声问了个“啥”。像是忽然就让一锅表面平静的水达到了沸点，会场里乌拉一下子吵闹起来，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
大刘使劲儿拍了怕桌子。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了，关于对唐煅同志此次行动失误的处分决定已经是白纸黑字了，没什么好议论的，大家专注自己的工作，别一天到晚嚼老婆舌。好了就这样，散会。”
这无意义的大会让他度秒如年。
做决断的人不是他，可让他来当这个刽子手，幕后的人躲得严严实实。
大刘苦笑。谁让自己就在这个位置上呢。夹在上下之间。最他妈的难做人。
“三千字检查别忘了周一交上来。”大刘小声叮嘱唐煅。“耽误了时间别又惹什么麻烦。你自己要处处留意，穿小鞋难走路。”他叹了口气，多的话他没法儿说了。
唐煅脑子里的那个疑影儿，最终被汪昭炜一个此地无银的电话给坐实了。
唐煅心烦，原本是不想接的，但盯着屏幕看，总觉得能看到那之后的人。从警校毕业那年开始，鬼魂一样缠着他。
“煅子晚上请你吃大餐啊。海鲜，走不？空运来的。”
汪昭炜的声音有种故作姿态的热情，不约炮，改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