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无尽泥沼中下坠。越是挣扎,便被吸附得越紧,起初只是沾湿了裤脚,后来便整条腿都陷落,然后埋过腰埋过胸口,他开始无法顺畅呼吸,再之后便是脖子,他抬头望向天空,可那里变得越来越模糊。
终于,没过了口鼻,他在一片混沌中感受着窒息。
求生的欲望让他没有放弃挣扎,他撕扯着自己咽喉处的皮肤试图捕获一些赖以生存的空气。
一阵猛烈的咳嗽。唐煅从噩梦中惊醒。
他在黑暗中摸到手机,打开手电,才发现睡觉时没脱衬衫,翻腾来翻腾去的脖领子紧紧缠住了脖子。
睡得不好,他头疼得很,没好气儿地拽开了两粒扣子便又昏昏欲睡。
他从泥沼中上升。被一道光感召。
他身体变得轻盈,褪去一身泥泞赃物,被那束光牵引着向上,不断向上,接近光明的中心。
可越是接近,越是灼目,他失明了一般看不到任何东西,满眼皆是刺目的白色。
在他之下,大地上的万物被炙烤,带走了泥沼中的水汽,也带走了那其中的生命们赖以生存的环境。
唐煅看不见,却能听见他们嘶哑的呼救,微弱,但不断决。
他再一次猛地睁开眼睛。
操,什么玩意儿!
他捂住双眼翻了个身,躲开了那束光。
这才想起自己在重新入睡之前没关手电筒,手机就搁在他的下巴上直直冲着面颊照射。
而那所谓的绵延不断的呼救声,是他的手机在震动。
屏幕上已经有了个未接,是大刘,他还在持续拨打着。
怕是所里有事儿,唐煅不敢耽误马上接起。
“忙着没?”大刘问。
“宿舍呢。”唐煅揉了揉眼睛坐起。
“来所里一趟吧。直接到我办公室。”大刘说。
唐煅略略等了一下,大刘还是没有多透露。他一向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雷厉风行,不卖关子。
难道是有啥机密不方便电话里说?
“行那我现在就过去。”唐煅站起身找鞋。
“不急,你收拾好了过来就行。”大刘说完就挂了。
语气还挺严肃。
唐煅看了看表,晚九点半。他昨晚值了一夜的班儿,今天上午又替个临时有事儿的同事连着值了早班,回家后拉着窗帘从半下午开始一口气儿迷迷糊糊睡到现在。
他往嘴里扒拉了两口剩泡面,是他中午回来后吃的,太困了没胃口,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了。这会儿已经冰凉了,坨成了一大团,嚼在嘴里都已经尝不出是面条了,跟吃饼似的。
派出所里气氛如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忙碌。同事甚至还笑着和他打招呼,问他怎么这么勤劳,加班了二十四小时中午才回去晚上又来了。
靠,可着这事儿就找我呢?唐煅想不出到底为啥大刘急着叫他过来。
他推开大刘办公室的门,大刘正低头看文件。
“啥事儿?”唐煅问。
大刘抬头看他,表情倒比看文件时更凝重了几分。
“坐。”他招呼唐煅在他对面坐下,又起身去倒茶。“喝啥茶?”
“到底啥事儿?“唐煅问。
“就是……就是上次那个案子啊,那个……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了。“大刘说得有些支支吾吾。
“呃?“唐煅伸了个懒腰。”准备咋奖励我啊?“
大刘没说话,端了杯茶重新坐回了唐煅对面。
“你的功劳,我是一件一件如实向上面汇报的。“大刘说。
“我知道。“唐煅从不怀疑大刘的为人。“这到底是个啥大奖励啊?拖得时间还挺久,这架势整得感觉我就要上公安部当部长了呢。”
“你别嬉皮笑脸的。”大刘皱眉说。“我问你,你是不是在上面得罪过什么人?”
“啥人啊?”唐煅也皱眉,但还是没当回事儿。“我来这儿一年多除了接触底层劳动人民,最常接触的上面的人就是你了。咋了,我得罪你了?“他笑着插科打诨。
“唐煅!“大刘先火儿了。“你有个正形没有!你成天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得罪了谁耽误了什么事儿你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改一改!”
“我耽误谁了?有话说没话就别说,教育谁呢搁这。”唐煅也火儿了。站起身就想走。
“不是表彰不是升迁!是处分!满意了吗?”大刘拍桌子就吼,冲着唐煅的背影。
唐煅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还怒气冲冲地向前走了几步,直到拉开了办公室的门他才愣住了。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