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吧,挺晚了,我替你扇着,睡着了我就走。”唐煅轻声说。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对于孙卯,对于孙卯的经历,自己对于他自己的迷惘和混乱。
这是唐煅第二次这样说了,孙卯便把它默认成了必须执行的指令。
他躺下,天气虽热了,他还是拉了个薄薄的单子盖在身上,掩饰自己因为过度紧张而僵硬的身体。
唐煅沉默不语,手底下轻轻扇起了风。
身上那些伤口带来的不适感也在柔软流动的风中慢慢消散,孙卯总觉得夜色里飘荡着他妈曾经给他哼唱过的摇篮曲,可几次集中注意力去寻找那歌声的来源,却又什么都没听到。
几番往复,他竟然迷糊着了。
不可思议,他能在个警察面前睡着。按理讲应该是耗子见了猫一样随时神经紧绷啊。一如他和唐煅相处的绝大部分时间。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孙卯越睡越深,母亲的歌声像唐煅手里的微风一样将他包裹,他又回到了儿时那个温暖的怀抱。
跟着父母四处打工,在城里浮萍一样漂泊的岁月,那曾是他心中唯一的安稳。
他翻了个身,想要去抓住母亲的胳膊让她别再离开,想告诉她自己已经长大了,能撑起这个家了,她不用再四处奔波了。
可一翻身,歌声瞬间消失,他扑了个空,母亲也消失了。
孙卯猛地惊醒了。
“妈,我干的营生脏,是吗?”
恍惚间孙卯问。
没得到回应。在无尽的沉默中,孙卯彻底走出了梦境。
屋子里是空的,唐煅坐过的椅子还在床边摆着,上面放着他用来扇风的纸板。
孙卯抽筋了一样忽然从床上跳起就去摸那把椅子,热的,唐煅坐过的地方还是热的。
他手忙脚乱地踩在床上跃到窗边,生怕赶不上那体温退去的速度。
一把掀开窗帘,楼下的窄巷路灯昏暗,照着一个男人离去的身影。
他一直走在光里。把阴影都甩在了身后。
他是黑暗追不上的人。
孙卯重新拉上窗帘,把自己留给了黑夜。
“我干的营生脏。不能见光。”
唐煅没回家。
夜里开门的小摊儿少,他还是执着沿街走着,总算是叫他找到了个。
本想坐下来喝两瓶,可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又转身离开了。
最乱的巷子最脏的店铺,有最便宜的酒。唐煅熟悉这个城市每一条背街小巷,那里是他工作的一线。
一线,是他曾经以为的祖国边境,金三角的风云变换。
都被他一步一步踩进了城市胡同的泥泞里。
他找了个又小又乱的杂货铺,打了两袋散装的啤酒。
透明塑料袋装的那种。
街道派出所的薪资本来就微薄,他还是个刚入职不久的新人,支撑自己和孙卯两个人的开支明显有些拮据。
况且他还想给孙卯多留一些。以后总会用得到。
他的家人都离散了啊。他得有点钱去重新生活。
从小卖铺出来他就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想要喝那廉价的散装酒时才发现没吸管。起身想问老板要一根,一抬头发现老板正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现喝?”老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