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把任务交代清楚后,唐煅就很少和孙卯联系了。收到孙卯的信息大概是在半个月之后,内容是他们约定好的暗语。
「我买了鱼,闲了来吃。」
唐煅知道,那个人上钩了。
「我最近忙,就不去了,你自己吃吧。」
意思是让孙卯自己把握节奏,一切都交给他全权处理。
「那行,下次闲了再来。」
孙卯如是回复。表示一切还都按部就班,没什么意外,他自己也可以处理。
唐煅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后仰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事成之前不抱太大的希望。这是唐煅一向的作风,以免最后一场空在心理上接受不了巨大的落差。
这种降低预期的习惯是他从警校离开后养成的。那时候唐煅踌躇满志地准备着要去公安大学进修了,保送名额有限,但再有限也有限不到唐煅的头上,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连班里的同学都开始为他庆祝。
为此他还请了七八个关系好的同学吃了顿饭,啥平时舍不得点的也都点了,尝不到的也都尝了,就等着原地起飞鹏程万里了。
然后就被闪了腰。
他回想起那顿饭,自己在饭桌上一一致谢,讲着什么好兄弟一辈子无论升什么官坐到什么位子取得什么功劳都不会忘记警校的情谊。
活像一个小丑。表演着最滑稽的节目。如果能预料到这后果,唐煅恨不得当场把自己剁碎了炝锅,反正不要以人的形态出现在那饭桌上就好。
他离开得无声无息灰溜溜。感情和事业一起殉了。
隐居在这街道派出所养老,花了很长的时间他才勉强活过来。从此之后他就学会了造化弄人这个词,无论这事情你做得多努力,离成功多近,都有可能被造化这个东西临门一脚给踹偏了。
孙卯是个合适的人选,自己的部署也算是周详。但成功的机率有多大,唐煅不想做任何预设。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都是白扯。
手机忽然又震了一下。在桌面上嗡嗡的,把胡思乱想的唐煅吓了一跳。
脑子里一直是孙卯的事儿,他很自然地就觉得是孙卯的信息,汇报情况或者有什么变动。
不敢耽误,唐煅马上拿起来看。
看到是汪昭炜的信息时,唐煅还恍惚了一下。刚才那一段离开警校被下放到派出所的回忆里应该是充满了对汪昭炜的恨或者起码是不忿儿的,以前每次想起都是这种情绪,可刚才,这个人似乎都没有怎么出现在那段往事中。
好像已经很远很远了。远到需要反应一会儿
里面的一切跌宕起伏,也都蜕变成了唐煅一个人命运的曲折。
清空脑子里关于孙卯与杂交蝴蝶结案情的信息,才能进入和汪昭炜对话的状态。
「晚上来我家看球。」汪昭炜说。
算一算自己也有大半个月没找过他了。其间汪昭炜约过两次,唐煅都以工作忙为借口拒绝了。
一方面他是真得忙,另一方面他也不想把这固炮的关系再向什么更紧密的方向推进了。
「看个球。」唐煅回。表示拒绝。他觉得他的生理需求还不是那么紧迫。昨天晚上他手动打了个飞机释放了一些。
汪昭炜很识趣地没有再纠缠。他这个人的策略是提高试探的频率,但绝不死缠烂打。在不激起唐煅反感的情况下赌个概率。
唐煅伸了个懒腰换了便装收拾收拾准备下班。晚上有球赛,他昨天就已经在冰箱里码好了啤酒,就等着今晚享受了。
原先俩人好着的时候他就不怎么喜欢跟汪昭炜一起看球。汪昭炜一激动就爱拍他,进球亢奋了或者输球愤怒了都拍,逮哪拍哪,肩膀后背大腿胳膊的,手劲儿还死大。那时候唐煅也是惯着他懒得和他计较。
现下恢复单身,越习惯越觉得自由。
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来值夜班的大刘。
唐煅点了个头就准备离开。
“诶唐煅——“大刘冲着他背影喊。
唐煅回头。“嗯?“
“下周二就去那条街上突击扫除涉黄发廊了。你当时勘察现场情况了,这次一定要一起去,两个派出所联合行动,咱的表现不能差。“
唐煅脑子里“嗡“了一声。
“怎么,才告诉我。“他不知道该表达什么情绪,心里面明明有排斥,可却清楚不应该有排斥。所以只能随口反问一句,多少带些模糊的不满。
“我这不是早上才去开了会么,出了一天外勤刚回来,见到你就说了啊。”大刘好脾气地解释。“况且今天才周四,还有好几天呢,也没啥需要特殊准备的,啥都不耽误来得及。”
说完他拍了拍唐煅的肩膀就转身往办公室去了。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下达任务,大刘丝毫没当回事。
只是唐煅愣在原地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