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练的律师眼光毒辣,能从浩如烟海的法律条文中迅速抓取出最合适的那一块拼图,最大程度上为自己的当事人争取利益。
而丁毅虽是在做法律援助,以往的战绩却非常喜人,对于案情简单的案子处理得简洁漂亮,宋延霆想不出还有哪里能出错,可看着丁毅越来越沉重的面色,他心里也隐隐有了种憋屈的感觉。
就像拿着高射炮准备进攻,却发现要对付的是一群数量巨大的蚊子,武器对它们毫无作用,反被叮一身的包。
“后来呢?”宋延霆握着凉透的茶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个一笑起来就显得慈眉善目的丁毅此刻肃穆得像门神,他言简意赅地总结,“我们失败了,当事人的监护人当场决定撤诉,还……”
更多的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唯独对变故发生的时候记忆犹新。
当时他好像是在帮夏时予做原创性陈述。他知道那位法官的偏好,有意在发言时用了多领域例证来使对方产生共情。
他引经据典、慷慨陈词,感觉很快就能将现场的人拉到自己的阵营中了,然而张春华却黒着脸站了起来,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都视线。
对面坐着的向真似乎朝张春华笑了一下,张春华脸上瞬间浮现出羞愤和厌恶交加的情绪。
她似乎已经忍耐了很久,猛地将发言的话筒抢到自己面前,“丁律师有的地方没搞清楚,其实夏时予的画问题很大,我们不告了!”
现场一片哗然,法官和两边站着的法警面面相觑。
张春华拧着夏时予的手腕起身,“我们不告了,你跟我回家!”
夏时予没敢用力挣扎,被张春华一路拖出了原告席,他惊愕问道,“妈!你在说什么,我的画有什么问题?”
今早他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因为最近几天张春华几乎没和他交流过,他还以为是因为要开庭太紧张了,然而,现在显然已经有什么失去了控制。
“你的画是抄袭向真的,”张春华似乎想往向真那个方向看,生生忍住,低着头继续将夏时予往外拽,“别问了,跟我走!”
“我没有抄袭!是他抄袭我,妈!”夏时予惊恐地看着张春华。
“我都知道了,”张春华停住脚步,声音有些哽咽,“你和向真的关系,我都知道了……你们在你那间小卧室里还干了些什么?”
夏时予瞳孔骤缩,突然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他僵硬地回头,看见向真好整以暇地耸了耸肩,手里抓着一个信封朝他挥了挥。
……
说完那个案子后,丁毅为了缓和氛围又和宋延霆聊了点别的,但宋延霆的心情迟迟没能好起来。
任谁听到这种故事都会觉得不平。他虽然没能参与那个案件,却对那位当事人充满同情……不,不仅是同情,还有种微妙的怜惜在体内涌动,撞得他肋骨生疼。
回到车内,宋延霆把早就想点燃的薄荷烟从烟盒里摸出来,顺手去转车载烟灰盒,忽然想起了之前堆在这里的三个烟蒂。
他几乎是立即转向了左边的窗口。同样的地方,夏时予扒在窗边,如同发现了不得的秘密似的歪着脑袋瞅过来,用眼睛问他怎么好像不开心。
宋延霆又把烟放下了,他其实知道自己是在渴望什么。
没有犹豫,他把烟盒放回原位,给夏时予发了条消息,问他的画画完没有。
几秒钟后夏时予就回复说画完了,然后一条语音通话就弹了过来。
宋延霆看着屏幕惊讶地挑眉,声音不自觉放晴了,“怎么就打过来了?”
“因为你想我了呀。”
夏时予悦耳的嗓音在电话里听起来还是非常好听,宋延霆忍不住把听筒拿得更近,嘴角勾了勾。
“回去了吗,我看天色像是要下雨了。”他望着车窗外低垂的云层提醒道。
“阜园市已经下过了,所以我们根本没出门。”夏时予说起来也觉得滑稽,笑着和宋延霆抱怨,“他们说早知道天气预报这么不准就换个时间来了,这样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在看电影吧。”
“那……”宋延霆盯着云朵,眼睛一眨不眨,“你想早点回来吗?”
“想也不行,我们说好要一起行动的。”夏时予从卧室门口往下看,那两位还在为上色而奋斗,“他们现在刚弄完底稿。”
“你的速度怎么比你的同学快这么多?”宋延霆好奇问道。
“因为我画的速写,不用上色。”夏时予懒懒打了个哈欠,尾音软得像在撒娇。
耳朵边上传来的哼唧声近在咫尺,宋延霆动作一顿,喉结上下滑了滑。
不用停下来想象,他都知道夏时予仰起脖子时弧度有多优美。
“嗯,”宋延霆想起夏时予的本子上全是各种各样的线稿,那应该就是速写了。他又问,“怎么不直接打视频,让我看看。”
夏时予一想确实应该给宋延霆分享一下他的画,于是切换成了视频模式。
他把摄像头对准画架,自己充当起了解说,“你来过阜园市吗?这是湖景最好看的角度,那边我还画了个小亭子你看见没——”
“等一下,”宋延霆的声音不像之前那么随意了,因为慢下来的语调而更加低沉迷人,他盯着手机眼神幽深地说,“我说的是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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