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廷书扶起失去力气的沈理,手掀开少年的袖口去探腕,手指稍稍一按,他就蹙起眉心,看向淮原:“还是死毒。”他转过头不客气道:“江湖人比武,向来不以取他人性命为目的。你不如人就违反规矩,礼义廉耻呢?”
场下一阵唏嘘,沈理脸色愈发似冬日新生的初雪,褪去血气后,苍白地缓慢却大片大片覆上来。他喉间忍着翻涌的血,只得紧紧抓住孟廷书这根救命稻草。
“嗬~”斗笠里响起一段急促的闷笑,像是在讽刺他们的不自量力:“江湖人同样不认可刺客这一门道。礼义廉耻?实在可笑。”
斗笠微动,黑纱经风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双狠戾眸子,胡客后退几步,轻功跃至台上石柱,偏头挑衅:“想要解药?你来拿。”
黑影在足尖点水似的轻功下很快脱离所有人的视线,淮原随即紧跟着飞掠而去。一黑一红两道影子都刹那消失在台上。
孟廷书自然不能让他一人行动,只好先喂了一颗百药丸给沈理,随即寻着四下残留的一点淮原的气息,紧随而去。
追至府邸深巷,胡客发现那抹红影似乎还在他附近,恰似如影随形。那柄剑出鞘那刻,他就知道淮原并非俗人。既是仙者,可就不怪他要找其他人了。
胡客垂下眼睛,低声呢喃句什么,黑纱斗笠刹那飞出两滴鲜血,血落地为雾,顷刻漫天血雾里走出位婀娜曼妙的女子。而胡客,早已遁入巷陌不见人影。
烟雾掩人视线,淮原堪堪停下本欲穷追不舍的脚步,掌心握着的剑忽而震动的厉害,剑穗晃得停不下来。
有邪崇。
淮原拧起眉,那女子已然显形,粉裳黑发,鬓上花簪,向他以及匆匆赶来的孟廷书投来恍若秋波的一眼,启唇都携着一股柔柔媚劲:“公子,可要与我作戏?”
迟到些许的孟廷书与淮原并肩,见此,不约而同皱起眉心:“桃妖作祟,善魅人心魄。需除。”
淮原与他相视一眼,两柄剑瞬间出鞘,飞驰出去。
……
仙门,曲水亭。
卿玄捻着枚黑棋,落下,随即他撩起眼皮去看从今早起便走神了不下五次的淮柯,他笑笑,索性又拿起一颗黑棋向淮柯掷去。
啪嗒。
棋子遭仙人护体屏障的反噬落地。
淮柯似回过神,指尖拣起枚白棋放置棋盘一点,垂着眸,神色依旧平静。
卿玄似笑非笑,拾起一枚黑棋把玩着,问他:“从你回来到现在,心神不宁的,是李术他们又闹幺蛾子了?”
“李术……”淮柯一时没想起他是谁。
方才他频频失神,总是会经不住想起淮原含着泪的眸子,又可怜又令他无奈。他一直不知道,从那么一小点被他抚养长大的孩子,何时对他起了别样心思。
经卿玄一问,他想了会儿,才想去来李术同样为仙门中人,可性格势利,总爱找门中其他人拉帮结派的,最近也是屡屡给门主找麻烦。
不过李术入门较早,基本算绝大多数修仙者的长辈,自是不好说什么。淮柯自小由现任门主抚养成人,更是同龄人中最先自成一门的佼佼者,也是众人瞩目的下一任门主。
虽论辈分淮柯比李术更胜一筹,可他向来不主动招惹是非,李术也有自知之明,从来不挑淮柯的由头。
正想着,淮柯要落下棋子那刻,他神识微颤,一丝不安感点在心头却并不是来自他,而是那块融了他一点血的血玉。
那是淮原佩剑上的玉,他当年亲手系上去的。
玉与剑灵何为一体,淮原一旦拔剑相向,淮柯便能共感到。
早在先前,他就已察觉到一点,不过只是微微震了下,淮柯只当是他今日比武误触了,而如今,他却能知道淮原当真同邪祟打起架来。
“阿原有事,先走一步。”淮柯随手抛了白棋,棋子落瓷盅激起阵闷响。
卿玄按住他要起身的手臂,抬眼,眉目覆上笑意:“别走啊,廷书与他在一处。都多大了人了,总得独当一面。”
“……没你心狠。”
淮柯想起孟廷书十二岁那年学剑不专心,遭卿玄罚,没有抽枝的少年还青涩如嫩芽,仙骨未塑的凡人之躯,硬生生在漫天大雪里跪了五个时辰。彼时淮原还被吓的来找淮柯求情,求他去与卿玄说说,就饶了孟廷书一回吧。
虽话里不忍,可淮柯最终还是坐回去,重新拾起那枚已经扔过一次的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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