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秦常在
秦常在是第一次住进真正意义上的宫殿里,对什么都新奇,到处转悠到处观看,虽然只是偏殿,但比尚紫苑豪华数倍,心中别提多欢喜。
“小主慢些再看吧,您新晋位,按理该去拜会深鸣宫主位。”说话的是尚宫局新拨给他的近侍阿凌。
“可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个拜会法?”秦常在为难,“你知道吗?”
阿凌回道:“您别担心,其实就是见见面聊聊天,您只要能接住话就行。而且,那位昕贵人也刚进宫不久,兴许心里头比您还忐忑。”
“现在就去吗?”
阿凌算算时间:“就现在吧,昕贵人今日没出去。”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主殿门前,很快便被邀请进去。秦常在小心翼翼行过礼,大着胆子去瞧对面坐着的人。
淡愁眉,秋波目,皓齿红唇,清丽自然。
“不用多礼,我们同住一宫,往来势必比旁人还要亲密些,希望以后能相互照应扶持,有事互相商量。”
秦常在坐在他下首,微笑道:“以后还要仰仗您了。”
昕贵人道:“在宫里我们都得仰仗皇上,只是深鸣宫地处偏僻,虽然安静怡然,却不能时常被照顾到。”
秦常在不知他的苦闷,只觉得这里什么都好,就算离皇上再远那也是相对而言,总比尚紫苑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热闹得多。他这厢想着,外面已然站了一人,对昕贵人笑道:“谁说照顾不到,我今儿晚上就打发皇上到你这儿歇着来。”
“快别了,皇上就是来了也是苦着脸。”昕贵人说罢,才给秦常在做了介绍,“这位是昼妃。”
秦常在还未说什么,白茸就抢先道:“你还真是天赋异禀啊,连着唱了那么多天的歌,我耳朵都听疼了,你嗓子竟然没坏。”
“我……”秦常在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提起这件事,霎时间冷汗直流。他下意识对上那双直勾勾的眼睛,接着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马上低下头:“一时兴起,打扰到您休息,真是罪该万死。”
“不用万死,一死足矣。”
秦常在吓得张大嘴巴,差点叫出声来。旁边的昕贵人也吓了一跳,忙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白茸见昕贵人那秀美的容颜充满惶恐,明亮的眸子里闪动不安,忽而笑起来:“瞧把你们吓得,我开玩笑的。”他朝秦常在一摆手,算是给他压惊,随意道:“你叫什么?”
“秦雁。”秦常在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语调透着颤音,一双眼只敢往地上瞧。
白茸让他抬起头,上下打量,内心赞叹,的确漂亮啊!五官无论是单看还是凑一起看都很明艳。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这种美毫无特色,放在佳丽如云的后宫里并不出彩,也无怪乎瑶帝看完就把人忘了,实在是长得太千篇一律了。这么想着,他反倒得意起自己的容貌来,下意识摸了一下脸颊,露出微笑。
他这一笑可不要紧,把另两人弄得不明所以,昕贵人一度以为他牙疼。秦常在出自教坊,虽然看懂那娇柔的姿态,但也看呆了。还从来没人把这种无病呻吟似的龋齿笑做得如此自然而富于生活气息,透着一股子纯真可爱,让人忍不住去揉捏那弹性十足的肌肤。
白茸得意够了,随意坐到椅子上,托腮道:“你歌唱得好听,皇上没夸吗?”
“夸了……”秦常在犹豫道。
“他喜欢听歌,可是又懒,那天晚上非要在我的毓臻宫里听,可屋里听不真切,于是我让他到外面听个仔细去。”
话说到这份上,秦常在算是明白了,那天的好机会不是命运给他的,而是昼妃施舍的。而结合昼妃刚进门时说过的话,意识到昼妃是可以左右皇上决定的人。
他对昼妃道:“多谢您!要不是您,我可能到现在都见不到皇上。”
“不用谢,只要皇上开心就好。不过后面的事,还得靠你自己了。”
秦常在脑子转的快,刹那间已是百转千回,小心道:“在这宫中我谁也不认识……”
“你不是刚认识了昕贵人和我吗?”
秦常在马上接口:“以后少不得要多请教您和昕贵人了。”
白茸微笑:“一切都好说。”
昕贵人看着他俩一来一去,心中了然。等送走他们后,招来翠涛,问道:“刚才你也在屋中,对昼妃那番话有什么看法?”
“奴才觉得昼妃似乎在……”
“怎么想便怎么说,你是我的人,关起门来议论并无不妥。”
翠涛下定决心道:“拉帮结派。”
昕贵人来到居室一角,那里有个五尺长三尺宽的下沉式池塘,里面没有水,左上角一横一竖两块黑石,右下方则是一小片不规则形状的绿苔,其余地方铺满细细的白沙。
他拿起放置一旁的长耙,小心地在白沙上划出一圈圈曲线,仿佛清泉中泛起的涟漪。
翠涛见怪不怪,静立一旁。昕贵人曾告诉他,这是“寂景”,是幽逻岛独有的一种庭院之景。以沙为水,以石为岛,将山川云海缩之千里,呈于方寸。起初,他只觉得这种东西很有意思,不过看久了,倒真体会出一些意境来。每每从旁经过,都会下意识看几眼,本是俗物的砂石瞬间超凡脱俗起来。
而此时,昕贵人的心境又与翠涛这种局外人的感受大不相同。了无生机的枯槁为他带来超脱时间与空间的宁静,尘世间繁杂的一切都浓缩在那一道道涟漪中,随着似有若无的扩散一点点消失,只余最初坚如磐石的一丝念头——那也是他来到云华的目的。
翠涛终是等得不耐烦了,唤了一声。
昕贵人意识到花费太多时间冥想,转身离开那片由砂石构成的天地,跪坐到小茶几边,展开一把折扇,当折扇又啪的一声合上时,问道:“昼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奴才真不好评价,没人能把另一人看全面。”
“只说你看到的那一面。”
“昼妃很特别,身上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决绝又坚韧。”
“那昙贵妃又是怎样的人呢?”
“他……”翠涛想起那些传闻,以及围绕那端庄优雅的人身边所发生的各种事件,犹豫道,“也很复杂,千变万化。”
“他们二人皆有圣眷,又同掌内宫,依你看皇上更偏向谁?”
“奴才不敢妄议皇上,更不敢揣测圣心,不过昼妃能从冷宫里出来并复宠,这是以前从来未有过的。”
“他去过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