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生活。”周元青应付道。
岳英傻兮兮地歪了歪头,很快就把这点困惑抛之脑后了,苦着脸说:“你听说了吗,今天老板来视察工作了。”
周元青:“冯哥?”
“不然还能是哪个老板!”
“那你还敢拉我闲聊。”
岳英心虚地左右一瞟:“不知道他去哪了,可能在二楼,我就聊一小会儿,憋死我了。”
周元青说:“你每天跟客人聊还不够吗?”
“我是新人,生面孔,没什么人找我的,”岳英耸耸肩,“而且找我的客人也没有话很多的,奇了怪了,干这行之前,总有人跟我说调酒师一晚上光回话能把嗓子回冒烟,怎么到我这就不一样呢?”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周元青羡慕极了,他每天都恨不得把自己毒哑。
“阿青,找你半天了,你怎么在这躲着!”
领班急匆匆地走过来,手指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然后那只手一点也不讲究地攥住周元青的手腕,把托盘往他怀里一塞,拉着他就走:“快快,‘多洛斯’那桌上两瓶威士忌!”
周元青忍着没有甩开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偏偏要找他,但说到底也是自己摸鱼在先,顺从地端酒去了卡座。
他心神都放在了和领班接触的手腕上,只顾着膈应,没注意到他不大对劲的神情。
直到站在那一桌人面前,对上几人的视线,才意识到自己恐怕是被指名过来的。
离他最近的那个男人身材瘦弱,长得尖嘴猴腮,头发往后梳成厚厚的背头,打着油腻腻的发胶,像套了个自行车坐垫在头上。
周元青记得他,伯里纳的常客,别人都叫他张老三,不知道本名是什么。此人似乎不太正派,在酒吧的作风也是在大金主和黑名单之间左右摇摆,偏偏又好像跟老板有点关系,非常令人头疼,每次都要专门找几个人盯着别闹出事来。
这人说是瘦弱都有点抬举他了,可以说是皮包骨头,瘦得不正常。跟已经算是单薄的周元青比,都好像一张纸片,更别说坐在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和丰满的美女们之间了,活像路边本土汉堡里夹的一片蔫巴巴的酸黄瓜。
领班果然已经溜之大吉了,周元青无意多纠缠,客客气气地放下就想走。
“等等,等等,别急着走,坐下来喝一杯啊!”
张老三脸上挂着笑,拉了一把周元青,却被这个漂亮的年轻人飞快地甩开了。手背打在胳膊上,发出一声“啪”的脆响。
瘦猴似的男人笑容凝滞一秒,嘴角阴沉地压下去。
气氛一下子僵硬了,卡座里出现了几秒的寂静。周元青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压根没想下他的面子,这清脆的一巴掌太巧,仿佛打在了张老三的脸上。
周元青微微皱了下眉,神情接着融化了,竟然露出一个笑来。他没坐下,却弯下腰,拎起那瓶已经拔了塞子的威士忌,翻过桌子上倒扣的一个杯子,手腕一翻,倒了满满一杯酒,仰头喝干了。
这群人点的酒价格贵度数高,他喝得痛快,却并不好受,脑仁和眼眶都被酒精蒸得胀痛。
又不是游牧民族,威士忌是烈酒,一般没有喝这么狠的时候,随着酒杯见底,周围响起嘶嘶惊讶的抽气声。
周元青不动声色地眨去眼睛里生理性的水汽,笑意不减:“我还在工作时间,不能让各位尽兴了,这一杯就当是陪过了。”
他的话说的不软,但这一杯酒怎么也算给足了面子,张老三没说话,表情却松下来。
还没等周元青放下心,坐在中间的男人突然开口说道:“没事,冯老板为人大度,不会在意你坐一会。”
周元青垂了下眼皮,张老三说:“对,伯里纳的熟客都知道阿青难请,今天我可是跟朋友夸下海口要请你喝两杯,你不会不给我老张这个面子吧?”
“我……”
“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打电话跟冯老板说一声。”
“不用打电话,”一人说,“今天他应该就在店里,刚刚还看见了。”
“哦?”张老三看着周元青,“那更方便了。”
真让他们找了老板,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干到下个月发工资了。
这群人起哄的起哄看热闹的看热闹,没有一个要善了的意思,周元青咬牙,松了劲,妥协地被拉坐到卡座里。
把花从枝上掰下来,再踩进泥里,似乎是人性里的劣根。周元青往常被架得太高,看着太硬气,折腾这样的人,要比柔顺的人有意思得多。
桌上酒瓶错落,高度数的基酒不要命地乱兑,卯着劲要逼他失态,透明酒液满到溢出来,沿着杯壁滑落,在粘腻的桌子上积了一洼。
周元青在夜场待了多年,多少有些躲酒的办法,喝一半洒一半,没人看得出来。
但高度数烈酒一杯接一杯,不可能全都躲过去。三巡没过,周元青脑子还是清醒的,眼前却发昏,耳边的声音像隔着一层膜,听不真切。
突然,一只手伸进他的裤子口袋,单薄的布料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盖在大腿皮肤上,周元青一抖,骤然清明了,狠狠咬住口中腮肉,身体僵硬得像尊雕塑。
就在他差点要翻脸的时候,那只手抽了出来。
周元青撑住桌沿,把压根就没空过的杯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满上的酒一饮而尽,借口去卫生间,强撑着离开了“多洛斯”桌。
他看起来依旧是平时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桌上人许多都面露不甘,看着不太想放他走的样子。
周元青喝酒不上脸,反倒是越喝越苍白,越没有血色,看着不像醉,像身体不好。他很少会喝到这个程度,面色惨白,额头上全是疼出来的冷汗,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周元青随便扯了一个路过的同事:“帮我跟王姐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在同事惊讶担忧的询问声中,他推开搀扶的手,全凭毅力撑着,打车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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