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酒认得怎么样了?”段文文问。
周元青:“差不多。”
段文文点点头,说:“过段时间我就开始教你调酒,你快成年了吧?”
“身份证上是。”周元青在心里想,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争取在你成年之后能学成,早点篡了我的位,我好专心去你蒋哥身边当祸国妖妃。”
周元青一年之后就要高考,留在这里不太可能,段文文要是真的想做被金主包养的小白脸,当年也不会拼命开这家酒吧。他随口一说,周元青也随便一听。
喝完最后一口柠檬红茶,有客人点酒,周元青还得拿段文文发的工资,不好意思再跟老板本人一块摸鱼了。
周一到周五的营业时间是晚上七点到凌晨两点,周末要更晚一点,营业到凌晨五点。十二点的时候,对很多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不过这跟周元青是没什么关系了。
时针刚指到十二,他就被段文文推出了门外,跨过一众东倒西歪的醉汉,打车回家去了。
深夜跑出租的都比白天要贵不少,周元青下车付钱的时候不禁有一瞬间的肉疼。
福利院里早就熄了灯,一片乌黑,周元青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摸回了自己的宿舍,轻手轻脚地开了门。
灯被打开,床上鼓起一个小小的包,周元青一愣,马上又把灯关掉了。
不过周俭还是已经醒了,他声音里仍带着困意,轻声叫了一声:“哥哥?”
周元青摸黑坐到床边:“怎么在我这睡的,跟王阿姨说了吗?”
周俭跟周元青并不住在一起,而是跟和他差不多的几个孩子住,这也是周元青要求的,他总是不在宿舍,没时间照顾他,并且觉得还是让周俭多接触接触同龄人比较好。
只不过周俭从小就黏他黏得过分,不知道什么时候顺走了他的备用钥匙,一个不注意就偷偷溜出来,跑到他这里。周元青一开始不知道他是偷溜出来的,直到第二天护工以为丢孩子了,到处找不着,打电话打到他这里来,他才知道自家弟弟别的不行,这偷鸡摸狗溜门撬锁的本事倒是不小。
周元青暗暗决定要加强小兔崽子的思想教育,千万不能以后用这种天赋技能去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屋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周俭揉着眼睛,强逼自己清醒过来:“跟王阿姨说过了。”
“行了,”周元青伸手把他摁下去,“别起来了,往里边一点,给我腾个地儿。”
周俭小小一团,又不胖,占不了多大的地方,周元青脱了外衣躺下,拉开另一床被子:“先说好,你在这睡可以,别老是半夜钻我被子贴上来,每次都能给我热醒。”
“还有,我没回来的时候,少自己跑过来,万一我今天晚上不回来呢?”
周俭在黑暗里疯狂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狗腿地伸手给他掖了掖被角。
周元青一乐:“得了,快睡吧。”
周元青刚从酒吧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出来,身上的味道驳杂,并不好闻,他顾忌着周俭睡觉,怕吵到孩子,不好去洗澡,只能尽量贴着边睡,希望不要熏到他。
但是周俭并不讨厌,他小狗一样灵敏的鼻子活像装了全自动过滤系统,自动滤过了酒味烟味,准确地捕捉到周元青身上清淡的柠檬味儿。
周元青偏爱柠檬香,洗发水沐浴露洗衣液基本都是这个味,很淡,大概和一杯加冰柠檬水的味儿差不多,他自己闻不到,周俭却早就在潜意识里把哥哥跟这个气味挂上了钩。
在他尚且不成逻辑的思维里,这清淡如白水的柠檬香,就像一张不可动摇的护身符,永远把他跟魑魅魍魉分隔开。
周俭阳奉阴违,听着周元青的呼吸渐渐平缓,悄悄从自己被子里出来,小心地把自己塞进周元青的被子,挨着熟悉的柠檬香味儿,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周元青累了一晚上,全场来来回回走的路大概跟爬了座山差不多,头沾枕头就昏迷,睡得不可谓不深沉。一大早忽然觉得喘不上气,恍若有泰山压顶,艰难地睁开眼,果然从自己胸口上扒拉下一个小团子。
周元青睡着的时候比醒着谦让多了,周俭一挤他就往边上靠,已经挨住了床沿,要是醒得再晚点,说不准两个人就要一块人仰马翻了。
他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捡塞回他自己被子里,屏声静气地下了床,拿了干净衣服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明天就要上学,周元青今天不去酒吧,一天都待在宿舍赶作业。一中的作业量非常感人,好像压根就没打算让学生做完。文科的题目量大,书写量大,他从昨晚见缝插针地做到现在,自己觉得手腕都要冒火星子了。
他不出去,周俭倒是很高兴,就是坐不住,没多久就开始蠢蠢欲动,在屋里搞出各种乒乒乓乓的声音。周元青在酒吧那种嘈杂的环境里都能静下心来做数学题,回到熟悉的环境后忍耐度却直线下降,在周俭再一次差点碰倒他的杯子的时候,收走了他的钥匙,忍无可忍地把他撵出了门外。
周俭委委屈屈地站在门口挠门,周元青始终铁无动于衷。
挠了一会儿,周俭终于泄气地放弃了。扭过头,却看到女孩诺诺怯生生地站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