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
对于从未曾踏出过边缘小县城的陈簌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
当他从县城的小医院走出来,拿着手里的化验单,老大夫说,治疗一辈子没见过他这样的。
他这毛病在这里治不了,得去大一点的地方治。
陈簌一下子就想到了首都。
曾经章平发过的员工福利上的精品盒子,是厂里从首都拉来的,还有一个纺织厂的女同事,女儿嫁到了首都,她天天挂在嘴边。
首都两个字就好像镀着夕阳的金光,远在天边的麦田一般。
陈簌捏着口袋里一沓子钱,一下子没了方向,自由来的有些不那么真切。
陈簌脑袋一热,走进了县城火车站,买了一张去往首都的单程票。
但是随后就遭来当头一棒,他问了下坟地的地价,把他吓了个哆嗦,他的钱只够租一个长期的存放地。但是县里章平家的亲戚在他们搬到城里就很少来往,除了他没有人能给他定时祭拜了。
陈簌揉了揉眼睛,看着桌上的骨灰盒,又看了看手上后天的火车票。
结婚三年,虽然章叔一直胁迫着他生孩子……但是现在人死了,至少吃穿从来没短了他,还帮他把阿婆治病欠下的钱还清。
灯光阴翳下,看不清陈簌的表情,青年已经暗暗拿定了主意。
出发那天的凌晨,陈簌拿着一个小布包把骨灰盒裹了又裹,花色的棉袄里揣了两沓子的赔偿费,还有几件贴身衣物,带着些许迷茫与慌张,一个人带着亡夫的骨灰,踏上了离乡之路。
火车哐哧哐哧,窗边的风景呼啸而过,有十来个小时的车程,陈簌头一次坐火车,不知道还有坐卧之分,拿了张硬座的票,紧紧抱着小布包,张望着寻找自己的座位号。
乘务员一催促,他着急得脸都是红的,好半天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号,上面已经坐了个大爷。
陈簌有些扭捏,这节车厢大多都是男人,陈簌这辈子都没跟这么多男的挤在一起过。
由于老章对他的管教,让他不自觉就低下头,看见男的有些羞耻。
霸占在他位置上的大爷正在谈天海底,陈簌低低叫了几声,跟猫儿一样。
旁边有个长头发男的,看见他犹犹豫豫,问道:“是你位置?你直接说啊。”
火车框框作响,陈簌有些害怕,结果就见长头发男人直接出声,叫了那人一声,替他说道:“诶,你占了别人的座儿。”
大爷这才停止吹得噼里啪啦的牛皮,肿着个酒糟脸,看着眼前扭扭捏捏不敢抬头的人,“这你的位儿?”
陈簌一下子就结巴了,抱着老章的骨灰盒,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乘务再次出声催促。
对方才起开屁股,坐到了对面,并且嘴里骂骂咧咧。
陈簌战战兢兢坐了下来,面对长发男:“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