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一周的周三, 时至中午,沈白曜从食堂回来,边走边喝优酸乳, 满脸写着有心事。
因为“赵栩”莫名其妙失踪,她已经内耗了快一个周,吃吃不好睡睡不香。
就像今天中午,她浑浑噩噩地来到打饭窗口前,当反应回来时, 手里已经多了一盘蛋炒饭。
沈白曜盯着那盘蛋炒饭,总不能丢了,于是捏着鼻子吃了两口。
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般难吃。
她坐在位置上, 游离于同学午休前闲聊的这份热闹之外, 喝完治体寒的的药,接着喝治疗肠胃的药。
以往她口里发苦的时候,那个人会把一大盒奶枣、水果捧到她面前。
而如今……
沈白曜口里发苦,猛灌了一口优酸乳,同时怪起了自己那位不成器的爸爸, “挑拨”了她们的感情。
“没事吧。”唐嘉礼瞧出了她性情不好,把一盒肉松小贝推到跟前,偏头一笑, “吃点这个吧。”
沈白曜摇了摇头, 心不在焉地咬着吸管, 视线跃向了窗外的海。
阳光宛如揉碎的金屑,纷纷而下,洒向那片蔚蓝, 被金黄点缀成一带青衫, 汇入远方的海岸线。
她托着腮静静看海, 殊不知班内外已经乱作一团。
“沈白曜!”
“白曜!”
沈白曜还在看海,而唐嘉礼在看她,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靳如墨惊天动地一拍。
“干什么你!”唐嘉礼吓得肩膀一耸,捂着胸口。
靳如墨表示很无辜,“哥们你耳朵是塞肉松了吗?你的敌人都找上门来了!就知道吃!”
“什么?”唐嘉礼不明所以,抻头往走廊看,发现有几个男生正围在六班门前,而班里班外来看热闹的,已经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靳如墨看着今日的女主角还在发呆,小声而着急地叫着:“白曜,白曜!”
唐嘉礼在桌子下轻踢他一脚,“白曜是你叫的?”
“嗯?”沉迷于窗外海景的沈白曜,终于反应过来,茫然地望着两人。
“门外……”靳如墨指了指外面,有些为难,“有个男生来找你表白了。”
同桌两人:“?”
此时,女主角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仍坐在位置上,手足无措。
门外为首的男生,远远看去有点面熟,但沈白曜想不起来他是谁,只见他越过人群,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盯得人一阵尴尬。
男生旁边,聚着一大群乌合之众,除了出主意的,应该就是来为其壮胆的气氛组。
沈白曜本想冷处理,装听不见,只是门外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让她无法忽略。
“真是聒噪。”唐嘉礼双手环在胸前,冷冷地剜了一眼外面,向来阳光明媚的眉眼,此刻阴云密布。
靳如墨连忙把人往下按,劝说道:“小唐唐,冲动是魔鬼啊。”
这边沈白曜压着耳朵,也盖不住外面的喧闹声,其中一个男生竟大着胆子,一只脚迈进班里,高声喊道:
“沈白曜同学!能麻烦你出来一下吗?我朋友想和你说几句话。”
说话就说话,拿出堵人的架势是几个意思?
她又想起刚开学那段不算愉快的经历,不由得蹙起眉头。
但一直把人晾在外面终究不是那么个事,何况把老师招来就更说不清了……一来二去,沈白曜决定速战速决,起身往外走。
护使者哼哈二将自然紧随其后,一左一右,只待她一发话,就把这帮男生都赶跑。
沈白曜走到外面,面上没有一丝起伏,“哪位找我?”
气氛组众星捧月似的,纷纷退后,只把今日的另一位主角留在前面。
男生高高瘦瘦,麦色皮肤,五官有几分傲气的帅。
沈白曜左思右想,虽说有那么点眼熟,却仍没想起来是谁。
身后的唐嘉礼,挂在脑袋顶端的雷达滴滴作响,与男生对视的瞬间就认出了对方:
上学期在体育课上给沈白曜送饮料的男生!
姓古的,名记不清了。
不仅如此,这人还频繁出现在六班门口,看着就让人心烦。
唐嘉礼瞧他就差把“贼心不死”几个字写在脸上了,没等女孩发话,往前迈了一步,却被靳如墨眼疾手快拽了回来。
“不是,有你什么事?你叫沈白曜?”
唐嘉礼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音量,“我可以为了她改名。”
靳如墨很是无语,干笑两声算作应付。
神金,害我笑了下。
沈白曜见对面的男生半天不说话,也没有不耐烦,先行发问:“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古骁今天来找女生,大多是出于好友们的撺掇,一小部分是自己确实有真心话要说。
“我……”古骁嗓音沙哑,窘迫地垂下脑袋,那张麦色的脸上,破肤而出的红晕,立刻从颧骨红到耳根后。
经过快一分钟的心里建设,他做了个深呼吸,眼神陡然明亮,郑重其事地说:
“我喜欢你!”
此话一出,无疑引爆了全场的气氛,知情的不知情的,班内的班外的,在线演绎大型人类返祖现场,嗷呜声此起彼伏,回荡在走廊,大师兄来了都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沈白曜哪里能应付这种场面?把她置于众目睽睽之下,无异于公开处刑。
当看好戏的目光齐刷刷向她投去,女孩像是被烫到一样,径直低下了头,直勾勾地盯着大理石砖之间的缝隙。
倒不是她想钻下去,而是她期待“赵栩”能从底下拱上来。
沈白曜用余光偷瞄了一圈,手足无措得很,只期待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能从天而降,拯救自己于水火。
与此同时,距学校外不远的沈瑜年,正背着书包气势汹汹地往学校赶去,倒不是她事先预见到女儿的窘境。
而是她此时,迫切地想甩开身后的冯昭筠。
没别的,只是嫌他年纪大还累赘。
她走一步,他就得近三步。
一个小时前……
沈瑜年虽然不想上学,但总装失踪也不是个事,于是今天在家里睡饱之后,吃了个早午饭,就独自一人去上学了。
她下着楼梯时,已经打上了车。
谁料,沈瑜年才出小区门,正往司机师傅那里走,只见车前突然出现一个男子,不知和师傅说了什么,师傅直接乐呵呵地开车跑了。
只留下在风中凌乱的沈瑜年,以及站在道路对面,热切地向她奔走而来的冯昭筠。
见状,沈瑜年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要走。
“年年。”冯昭筠拦在她身前,满脸期待,期待中还带着些许无辜,让沈瑜年恨不得一脚蹬翻这块。
这个人是不是神经病?
沈瑜年深吸一口气,开始输出:“你把我的车弄走了,完事自己又没开车来!”
“怎么着?你背我去学校啊?”
冯昭筠事先计算过从她“家”到学校,纯步行需要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这必然正中他下怀,能和妻子并肩而行,闲话家常,是他求之不得的。
“如果你愿意……也不是不行。”冯昭筠闻言,撩起西装,真有单膝跪地的趋势。
“滚!”
沈瑜年说完这个字,扭头就走。
冯昭筠跟了上去,轻声细语地哄着:“生气了?要我帮你背书包吗?”
沈瑜年大步流星,头也不回,说:“我告诉你,这些日子我会不定期被警.察叔叔叫去问话。”
“我就趁机告诉他,总有个奇怪的男人跟着我。”
冯昭筠亦步亦趋,眼底笑意愈深,“我如果进去了,你舍得吗?”
沈瑜年从鼻子里溢出不屑的笑声,“我挺舍得的。”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为了白曜的未来考虑,你最好别惹我。”
就这么一人怼,一人应,一个小时的路程缩短了许多。
沈瑜年仗着年轻,几乎全程匀速运动,却还是掩盖不住平时体育课偷工减料的恶果,走进师大附中所在的老城区后,终于有败下阵来的趋势。
而她身后的冯昭筠,虽然年近四十,身体素质不比年轻人差,一道走下来气不喘心不跳。
“要我帮你背……”
沈瑜年不知第几次打断了他的话,“我还中用,不用劳烦你。”
在外人看来,两人的关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若论父女,作为父亲疼女儿那是再寻常不过。
可是,谁家女儿对父亲大呼小叫,实在有失体统。
一位老伯向沈瑜年投去不悦的目光,让她一时百口莫辩,索性咬牙加快步伐。
天空阴云聚拢,沉沉如盖,压抑在城市上空。空气中凝滞的水汽混入木的清香,散作微风的呓语。
一言以蔽之,快下雨了。
快到校门前,沈瑜年总算能歇歇酸痛的脚,转过身来,放缓语气,“你也快回去吧,待会儿下起雨来,这附近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听到这番关心的话,冯昭筠先是小小的幸福了一下,又收起笑容,抿紧唇线。
望着眼前之人,目光深沉,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有那么一刻,他真不想放她回去上学。
只想牵着她的手,找个无人的地方,与她推心置腹谈一谈。
因为他真的很想问: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为什么,你要以身犯险?
难道我不是值得信任的人吗?
我真的,没有办法再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沈瑜年望着他如潭深邃的眼眸,似是能看破他的心思,玩笑话也说不出口了,转而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
两两对望,冯昭筠那张望之冷峻的脸,还是先破了冰,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他旁若无人地牵起了妻子的手,对方像只受惊的兔子,赶忙往回抽手,他牢牢攥住,不让她离开。
“你是不是有什么疾病?”沈瑜年像拔河一样往外拽手,却无济于事。
落下的雨点正好砸在两人交握的掌心,不过片刻,微凉的雨丝连成一片,将两人网罗其中。
任她如何拖拽,那人就是铁了心不放手,更不言语,把急性子的沈瑜年差点急出心肌炎。